第135章 銘記的方式
如何安頓楊家,葉華心裡有數。
他們能從麟州,來到開封,大周就不該虧待他們。說爛好人也罷,說聖母病也罷,反正葉華是願意為此付出努力的。
水泥在郭威的庇護之下,還是一個暴利行業。
不要指望著發明了一樣東西,就能永遠坐享其成,山寨是所有人的本能,只要有利可圖,就會趨之若鶩。
比如葉華建立了商業街,立刻就有人跟進,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。
就算他獨占水泥利益又如何?
肯定有人千方百計,進行仿製,然後用更低廉的價格,把葉華打敗。不要懷疑古人的智慧,絕對幹得出來!
和郭威合作的最大好處,就是藉助皇帝的威名,能暫時斬斷覬覦者的野心。
敢動皇帝奶酪的人不多,葉華能從容榨取水泥的利益。說起來好像很矛盾,可事實就是如此,他給了郭威一半的股份,反而會比獨占賺得更多。
當然了,光靠著皇帝也不能高枕無憂,早晚還會有聰明人能弄清楚水泥的秘密,把昂貴的東西變成白菜價。
葉華估計,他能有三年時間好賺。
麟州的百姓在作坊做工,三年下來,足夠積累一筆財富,加上分到的田地,安居樂業的目標不難實現。
三年是個很好的時間,不長不短,因為獨占,水泥的利潤會很高,不但能滿足葉華的需要,還能有多餘的收入,妥善安頓工人們。長時間接觸粉塵,會嚴重危害健康,三年時間,還不至於摧毀工人的健康。
有人要問,到時候不還是要招募新的工人接替嗎?難道他們的健康就不會受到威脅嗎?
葉華只能聳肩,他沒法庇護所有人,而且三年之後,沒準就會有許許多多的戰俘啊,奴隸啊,甚至是土著,來接替最髒最累的工作。
那麼遙遠的事情,還是先不要煩惱的好。
冠軍侯招工,薪水豐厚,還要獎金。
只要喊一嗓子,立刻就有無數百姓湧來。
眼下誰還不知道,冠軍侯為人厚道,對手下的工匠最好,作坊的工匠,在京城置辦了房產,還有了鋪面,每月都有錢進賬,比地主還要威風哩!
大家不會在意分期貸款的事情,也不會注意能買得起房子的,還是少數。他們只知道給葉華幹活就有機會被身邊的人羨慕,因此報名格外踴躍。
不到半天時間,2000工人招募完畢。
速度快得讓人目瞪口呆,楊業十分驚訝。尤其是百姓眼中流露出來的興奮和渴望,居然讓楊業不寒而栗。
以至於在接下來的日子裡,訓練驃騎衛也是心不在焉,常常發呆。一個人望著西北的方向,久久不語。
葉華找了個時間,提著一壺酒,坐在了楊業的身邊,給他倒了一杯。楊業接過酒杯,一飲而盡,辛辣的酒水刺激,讓他情緒激昂,終於張開了嘴巴!
“冠軍侯,你不該對麟州百姓那麼好的!”
楊業脫口而出,說完之後,又覺得不對勁兒,難道對麟州父老鄉親好,還有錯了?這是什麼道理,根本說不通啊!
楊業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,他乾脆抓過酒壺,不停倒酒喝酒,麻痺自己,很快一壺酒就喝光了,只剩下空空的酒壺。
“你怕了?”葉華笑著道:“你怕麟州的百姓忘了國仇家恨?”
楊業點頭,他的拳頭握得很緊!
“有了田,就扎了根,農民其實和莊稼很像,都需要一塊肥沃的土地。大周對百姓還不壞,對吧?”葉華又道:“如果再進入作坊,拿一筆不菲的工錢,蓋房子,娶妻生子,開枝散葉,生活越來越紅火。就會自然而然樂不思蜀,忘了麟州,再也不想回去了!”
“可是我不會忘!”
楊業揮拳,猛地砸在地面上,三合土鋪成的地面被砸出一個深深的坑,“無論如何,我都要回麟州,哪怕是爬,也要爬回去!”
楊業的執著顯得有些傻,可也很值得欽佩。
“你去幫我招募工人的時候,老將軍跟我說,他最自豪的就是有個好兒子,他說楊氏能青史留名,為後人銘記,全都要靠你!”
“啊!”
楊業被雷得目瞪口呆,真不敢相信,父親竟會如此高看自己,他當得起那麼沉重的期望嗎?
“先別急著得意。”葉華又道:“老將軍還說了,你這個認死理,不知變通的性子,會害了你的,有些事情能較真,有些事情就不能較真!”
父親說的話,自然不會錯。
楊信看兒子還是很準的。
楊業因為堅持,而備受尊崇,也因為堅持,被人推到了絕地……他的臉上陰晴不定,半晌苦笑道:“我要是能區分清楚,哪些該堅持,哪些不該,就不用痛苦了。我認為只要是對的事情,就不能放棄!”
“什麼是對的事情?”葉華追問。
“回家,報仇!”楊業果斷道!
葉華咧嘴笑了,他和楊業聊天,並不是想讓楊無敵改變,相反,他是想堅定楊業的信心。哪怕他爹都放棄了,他也該堅持。
世界上必須有一些傻瓜,才會顯得可愛。
開封雖好,可楊家的根在麟州,此時麟州還在北漢的手裡,飽受摧殘。
忘記或者放棄,都是背叛!
“十年,最多十年,就能蕩平北漢,拿回麟州!”葉華很認真道:“我可以用冠軍侯三個字擔保!”
自從被封為冠軍侯之後,葉華格外重視這三個字,簡直比什麼佛陀玉帝還要尊貴一萬倍,輕易絕不會拿來開玩笑!
“侯爺的話,我當然相信,可我還是擔心,或許用不了十年,這些人就會自認為是開封人了,還是土生土長的!”
楊業可是很知道葉華的厲害,能吹牛的人不少,可是能把吹出去的牛變為現實的卻是鳳毛麟角,而葉華就是鳳毛麟角當中的佼佼者。
跟著他,一年吃喝不愁,兩年買房置地,三年娶妻生子,五年榮華富貴……工匠們都編成了歌謠,到處傳唱。周圍十里八鄉,無人不知,誰都以成為冠軍侯的部下而驕傲。
真的,用不了十年,富足安逸的生活,就能徹底改變一群人。
楊業十分篤定,至少他身邊的楊家子弟,就不再是心心念念,想著家鄉了。包括二弟楊重勳,他抽空就會去開封,聽曲喝酒,還會拿大把的錢,打賞歌姬,毫不吝嗇,絲毫沒有想到,那些錢是可以做成鎧甲兵器,用來殺回家鄉的。
好日子的確會腐蝕人的鬥志,葉華若有所思,跨上戰馬,風風火火趕到了作坊。他讓人準備了一塊烙鐵,在烙鐵上,刻有“麟州楊家”四個字!
扔進火爐裡加熱,沒一會兒,烙鐵就紅了,楊業凝視這火爐,似有所悟,猛地探出右手,抓著烙鐵,向著自己的左臂按了下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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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6章 整頓麟州兵
灼熱的烙鐵印在肩膀上,肉裡的水分蒸發出來,形成一團帶著焦胡香味的白霧。楊業的太陽穴還有脖子,青筋都繃了起來,細膩的汗珠佈滿了鼻子和額頭。
他的五官因為疼痛而扭曲,可是右臂卻一動不動,直到一個清晰的印記烙在了肩頭,他才緩緩放下了烙鐵,微閉著眼睛,似乎在回味著疼痛的感覺。
葉華很咋舌,毫不猶豫就給自己烙一個印記,這種事情他還幹不出來。
半晌,楊業緩緩睜開了眼睛,他見葉華神色尷尬,自嘲笑道:“楊某就是一介莽夫,讓侯爺見笑了。”
“不,楊將軍是猛士,真的猛士,我還是那句話,十年之內,必破北漢!”葉華堅定道!
楊業表示贊同,冠軍侯不會撒謊的,可北漢也不會自己滅亡。
掃帚不到,灰塵就不會消失。
“要想滅北漢,還要靠著真刀真槍,在疆場拼殺!”楊業握緊了拳頭,“楊家的將士必須整頓,狠狠訓練,不然他們就廢了!”
楊業顯得格外認真而凝重,“我想請侯爺幫忙,家中一些老人,很是麻煩。”
“你想讓我壓陣,防止有人搗亂?”
楊業點頭,葉華能從他焦急的神情當中,感到強烈的不安。
能讓楊無敵惶恐無奈的事情,貌似不簡單!
葉華欣然答應,他隨著楊業到了楊家的駐地。這也是一片很平坦肥沃的土地,一點不輸葉華的。
郭威把楊家視作忠義的典型,自然沒有官員敢為難他們。從麟州遷居過來的百姓,家家戶戶都授予了田地。
春耕的時候,還從葉華的作坊裡,買了許多農具,將四周的荒地都開墾了起來。
葉華來到的時候,田連阡陌,水溝縱橫。田地裡冒出一尺多長的莊稼,綠油油的葉子,十分喜人。
葉氏的孵蛋之法已經流傳開了,從最初的一個村子,到幾個村子,再到開封周圍,勤勞的婦人們孵出了許許多多的雞鴨鵝,結果就是田間地頭,不時有毛茸茸的東西拽拽跑動,水溝邊,小鴨子歡快地尋找著小魚小蝦和水草,沒一會兒就把胃囊塞得滿滿的,脖子都粗了一大圈。
在田里長大的鴨子,肉質細膩肥美,味道香醇正宗,到了秋天的時候,公鴨能賣一筆好價錢,至於母鴨,更是了不得,一天一枚蛋,一枚蛋一文錢,養幾十隻鴨子,趕上產蛋旺季,一個月下來,就能賺一貫錢!
沉甸甸的一串!
婦人們是最會精打細算的,她們捨不得浪費一點,每一文錢,都要省著花。到了秋天,就把四面漏風的棚子改成土坯房,冬天就不會受凍了。
再積攢一點錢,買些磚瓦木料,就能蓋一間結結實實的房舍,一家人也就有了安身立命之地,落地生根。
對了,冠軍侯的作坊在招工,很多男人都跑去幹活了。
聽說也招女工,有打掃衛生做飯的活兒,還有紡織布匹,製作鎧甲,據說乾得好,不比男人掙得少。
開封周圍的女子麵嫩,不願意去跟一堆粗鄙的工匠幹活。
從麟州過來的婦人不在乎!
她們長途跋涉一個多月,才來到了開封,什麼苦沒有吃過,還會在乎男女之大防。甚至有些男人還主動鼓勵家裡的妻子出來幹活。
進了作坊,至少能省下一些吃用,還能多賺一份工錢,何樂不為。
春耕結束了,進入了相對的農閒時期。
可是卻沒有多少人是閒著的。
要麼去做工,要麼在家裡養殖雞鴨,每個人都在為了生活而忙碌著。
人人勤奮勞作,日子蒸蒸向上。如果有哪位大儒前來,一定會發出感嘆,三代之治,不過如此!
可是在楊業的眼睛裡,這些卻遠沒有那麼美好!
麟州的時候,每到農閒,家家戶戶的男丁都要出來,耍槍舞棒,練習本事。可自從到了開封,訓練的人越來越少了。
楊業最初認為只要讓大家安定下來,有了閒工夫,就會好了。
所以他找葉華幫忙,買了充足的農具,耕種土地,可誰知一旦放下了槍刀,拿起鋤頭和鐮刀,就不容易撿回來。
即便放下了鋤頭,他們也更願意去握起錘子,叮叮噹當,養家糊口,而不是去疆場廝殺!
練出一身腱子肉或許要幾年時間,可想要毀掉,只需幾個月大吃大喝就夠了。
楊家在麟州的時候,面對黨項,沙陀,還有許許多多的胡人,土匪,強盜,山賊……幾乎每一天都處在戰鬥之中,大家必須繃緊神經,時刻提防著。
在最艱苦的環境中,才能磨礪出強大的戰士。
而安逸和舒適卻是猛士最大的敵人!
就連葉華也不得不承認,朝廷善意的優待,正在摧毀一支英勇善戰的士兵。
“楊將軍,必須整頓,要讓麟州兵恢復戰鬥力!”葉華大聲疾呼,“沒有保護自己的武力,只知道創造財富,這些財富只會落到強盜的手裡。我們漢家兒郎,不能做任人宰割的魚肉,絕對不能!”
楊業身軀一震,深以為然。
他們開始了拯救麟州兵的行動,
用了三天的時間,他們把所有的青壯集中在了一起。
在大家的面前,擺著幾個火爐,裡面都放著燒紅的烙鐵,楊業站在了大家的面前,他猛地撕下了袖子,露出肩膀上的烙印!
麟州楊家!
“你們還記得嗎?去年的時候,是劉崇那個狗賊,勾結契丹,十萬大軍攻擊麟州。我們不得不背井離鄉,回歸大周,京兆府,洛陽府,開封府,到處都有我們的父老鄉親。”
楊業聲若洪鐘,他猛地掏出了一包土,高高舉起。
“這是麟州的土,我們離開的時候,每個人都帶了一包!這是我們的根!永遠都不能忘的根!”
面對著情緒激昂的楊業,很多人不自覺低下了頭,臉上發燒。
“大周天子厚待我們,給我們田,輕徭薄賦,有活兒做,有錢賺……日子越來越好,活得越來越有盼頭兒,可是,我們都不要忘了!大家夥是麟州人,是要殺回去,要殺光胡虜!你們現在的樣子,還有半點像個武夫嗎?”
楊業的聲音在耳邊盤旋,許多年輕人呼吸粗重,漲紅了臉,他們也是漢子,不願意被任何人小覷!
我們沒忘,我們拿起刀,騎上馬,一樣能夠戰鬥!
他們敢對天發誓!
葉華笑了,既然和楊業唱雙簧,就該輪到他出場了。
“瞧見沒有,楊將軍已經在胳膊上烙了印記,誰要是自認為是麟州兵,誰還想殺回家鄉去,就請上前,烙一個相同的印記。”
啊!
此話一出,不少人都傻了眼,拿烙鐵往身上招呼,該多疼啊!
他們偷眼看了看楊業,發現他跟一塊鐵似的,沒有半分通融的餘地。
沉默了好一會兒,終於有個年輕人站了出來,他幾步走到了火爐前面,露出肩頭,咬著牙,閉著眼,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,“來吧,我第一個!”
他等了一會兒,卻沒有感到疼痛,不由得睜開了眼睛,茫然看著。
這時候葉華抓起了一塊烙鐵,送到了他的手裡。
“沒人幫你,請自己來!”
自己來?
這個年輕人傻眼了,他的手不自覺哆嗦起來,竟然不敢去接烙鐵。
“知道為什麼選在夜晚嗎?”葉華笑著道:“就是給你們個方便之門,不願意烙印,就請悄悄離開,回頭把家鄉的土扔了,或者藏起來,都沒有關係。往後你們就是普通的大周子民,沒有任何人會瞧不起你們。該種田種田,該做工做工,一切照舊。如果接受了烙印,從今往後,就要接受最嚴格的訓練,時刻為了上戰場準備,可能會戰死,可能客死異鄉……總而言之,何去何從,你門自己選擇吧!”
說完,葉華一鬆手,烙鐵重新回到了爐子裡,他轉身向後走去,大約走出來十幾步,突然他聽到了一聲低沉而痛苦的吼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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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 圖謀戰馬
有了第一個帶頭的,緊接著各種慘叫悶哼之聲,一個接著一個,年輕的漢子拿著通紅的烙鐵就往肩膀上招呼。
疼得齜牙咧嘴,渾身冒冷汗。
可這種關頭,誰能當慫包軟蛋!
拼了!
越來越多的人烙上了印記,他們挺直胸膛,紅彤彤的火光照亮了面孔,他們和那些藏在陰暗裡的懦夫不一樣!
很疼,可是很值!
楊家的老人還很多,比楊業輩分大的,甚至比楊信輩分大的都有。
他們三三倆倆,聚在校場的外面,看得不停搖頭,
當初就是他們反對離開麟州,如今又是這些人,反對楊業整軍。
大周天子很慷慨,許多楊家的老人都得到了官職,能夠領一份不菲的俸祿,家鄉雖好,可是他們早就沒有了雄心壯志。
過安穩的日子,兒孫繞膝,頤養天年多好!
何必再折騰!
尤其是年輕勞力,能種田,能經商,開封城遍地都是錢、養活全家,都靠他們了。還跑去當武夫,過刀頭舔血的日子,簡直是傻蛋!
他們很想找楊業好好講講,讓這小子改改脾氣,別這麼軸!
可是他們又不敢,跟楊業可以充大輩兒,肆無忌憚,倚老賣老。但是對不起,旁邊還站著冠軍侯呢!這幫老人也是到了大周之後,才知道冠軍侯的厲害!
他救了郭威的兒子,殺了遼國皇帝,馮太師求著給他當師父,滿朝上下,誰不敬畏三分。也不知道交了什麼運氣,楊業居然和冠軍侯是朋友,有冠軍侯撐腰,他們只能徒呼奈何。
經過了一個晚上,一共有1600多名青壯,在身上烙上了印記。
楊業嘆了口氣,“剛剛過了一半,要是再過一些時候,只怕連一半都沒有了!”
感嘆之後,楊業道:“侯爺,我想讓他們和驃騎衛一起訓練,還請侯爺准許。”
葉華很大方,“沒問題,以後你們有什麼難題,只管和我說,不管是軍糧軍器,我都有辦法!”
葉華還真不是吹的,他的實力擺在這裡!
隨著水力鍛床越來越多,越來越精緻,工匠們已經把明光鎧的成本控制在了30貫以內。而陌刀的造價也壓縮到了10貫。
換句話說,每製造一副鎧甲,一把陌刀,就能賺出一副鎧甲的錢。
足夠裝備葉華的驃騎衛,算上楊家的兵馬,也不在話下。
真正讓葉華看重的是麟州兵的騎射本事。
他們生長在胡漢雜居之地,從小就會騎馬射箭,遠比中原的士兵剽悍。大周的騎兵雖然沒有窘迫到北宋的程度,可丟失燕雲的後果也顯現出來。
軍中缺乏戰馬,好馬的價錢越來越貴……郭威承諾給了1000匹戰馬,可經過檢查,其中居然混了一百多匹騾子。
弄得葉華火冒三丈,想要去找樞密院算賬。
不過卻被趙匡胤和陳石勸住了。
“那個侯爺……能有八成堪用的戰馬就不錯了,再說了,騾子也有用處啊,可以運送輜重,總比毛驢強多了。”
“驢?軍中還有拿毛驢充數的?”葉華驚呼。
“還是禁軍呢!”趙匡胤哭笑道:“聖人鼓勵農桑,京城周圍的土地分給百姓耕種,原來在京西有兩處前朝的牧場都給廢了,還給百姓耕種。”
“廢了?”葉華越發驚訝,“他們這不是胡來嗎?”
“沒法子,百姓要田種,他們說馬場是前朝從他們手裡搶奪的,物歸原主,理所當然。聽說廢了之後,有百姓感念朝廷恩德,還上了萬言書,給操持此事的官員立了生祠,讚頌他是青天大老爺!”
趙匡胤說此事的時候,語氣當中,難掩憤怒。
身為武將,誰能不愛好馬。
兩處馬場,好幾萬牲口,輕輕鬆鬆就給廢了。倒是萬民歡騰,讚頌聖人仁慈,可趙大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,又說不好。
雖然前朝不怎麼樣,幹了太多的混蛋事,可也不該什麼都給廢了,連馬場都不留著,難怪新招募的禁軍弄不到足夠的戰馬了。
葉華愣了半晌,看起來文官果然都是一個德行,這還沒怎麼樣呢,就開始攬權挖牆角了。可話又說回來,人家做事也的確心思縝密,比起武夫強多了。至少打著為民請命的旗號,看你們能怎麼樣?
趙大向自己抱怨這些,肯定不是無的放矢,葉華冷冷道:“你不會想讓我去找那些文官去說,要把馬場留下來吧?”
趙大不好意思笑了笑,“侯爺和馮太師,範相公,李相公都熟,說話有分量。”
“有分量我也不去。”葉華哼了一聲,“明知道是必敗之戰,還提著腦袋衝上去,那不是二百五嗎?”
“那,那你怎麼弄戰馬?”
“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,我自有辦法!”
葉華拍拍屁股,自顧自離開,留下傻眼的趙匡胤。要說玩心眼,他們是真的不行,唯一能玩的過文官的冠軍侯還不肯出手,這讓他們如何是好?
葉華倒不是怕了,相反,他很清楚,照這麼下去,早晚文武之間會有一場較量的,眼下只是個開始,他可不願意立刻跳下來當炮灰。
邁著大步到了自家的後院,在一處花房,有個人正等著葉華。此人只有一隻眼睛,可神采十足,透著精明幹練。
他就是楊佑,當初葉華救治的傷兵,他在葉華之前,回到了開封,在幾個月的時間裡,楊佑把開封的上上下下,都摸了一遍,還組成了一個同鄉會。
從西北,還有燕雲逃過來的商人百姓,可以暫時到同鄉會安身,有人給他們尋找住處,介紹工作,大傢伙窮幫窮。
藉著同鄉會為掩護,楊佑能打聽到很多隱秘的消息,每隔一段時間,就會前來送信。葉華拍了拍楊佑的肩頭,讓他跟自己過來。
可當手掌挨上肩頭,楊佑咧了咧嘴,顯得有些痛苦。
葉華愣了一下,隨即醒悟。
“你也給自己烙了印記?”
楊佑點頭,坦誠道:“屬下生是楊家的人,死是楊家的鬼,萬萬不敢忘家鄉故土!”
“嗯,既然如此,不如就回楊家吧,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。”葉華是真心想幫他,可楊佑短暫遲疑之後,猛地搖頭。
“屬下弒父殺兄,大逆不道,回到楊家,只會給楊家忠義之名蒙羞,屬下,屬下不配!”
楊佑格外堅決,無論如何不答應。
葉華也不知道說什麼好,楊佑卻笑道:“還是別說屬下的事情了,侯爺讓屬下去查,屬下查到了,眼下京城最大的馬販子就是李光睿!”
“李光睿?就是那位黨項少主?”
“沒錯。”楊佑笑道:“侯爺把他弄到了京城,李光睿表面上老老實實,可暗中不斷向京城走私戰馬青鹽,積累了不少財富,他多半是想用這些錢,買一個自由之身!”
“明白了!”
葉華點頭,突然來了主意,“你立刻去聯絡李光睿,從他手裡購買戰馬,能買多少買多少,價錢多少無所謂,只是有一點,千萬別讓他察覺,是我買的。”
楊佑和三教九流打交道,心思很機敏的,聽到葉華的話,馬上想到了一種可能——我的侯爺啊,你也太壞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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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後由 GUZXC00 於 2018-7-15 04:18 PM 編輯
第138章 南唐來使
葉華給李光睿挖了一個坑,一個很大很大的坑,等著這位黨項少主跳進去。
這人一旦做了壞事,就算良心能過得去,可是見面也會有點抹不開,所以葉華很不想見李光睿,他只管在背後,一手數錢,一手數戰馬就好。
可誰知越是不想見,就越是躲不過。
郭威突然下旨,要在大慶殿設宴,文武大員,包括一些國家藩屬在大周的使臣,都在邀請之列。
作為黨項少主,李光睿也沒有缺席。
不過李光睿的位置有點可憐,緊挨著大慶殿的門口,典型的八面受風,沒人待見。
越是不想看到,還越是避不開了。
既然這樣,那就親自下手吧,也不怕髒了!
葉華主動走過來,上下打量李光睿,“少使君,許久不見,你發福了!”
李光睿見是葉華,恨得牙根癢癢。
當初他錯打了算盤,結果契丹皇帝突然死了,被嚇得慌了神,竟然跟著葉華進京賠罪。哪知道來了京城,就出不去了。
郭威給他加了一大堆的官,每個月的俸祿也不少,可就是不許出城,不許回家,整個一個囚犯!
這一切都拜葉華所賜!
沒人的時候,李光睿拿針扎小人,上面寫著葉華的名字。他多盼著老天爺打一個雷,把害人精劈死算了。
可葉華呢,不但沒事,還越混越好。
封了冠軍侯,生意越來越大,整個開封到處都是冠軍商號,看到冠軍兩個字,李光睿都想吐!
可他又能怎麼樣?
落到了人家手裡,不低頭也不行。
李光睿陪著笑臉,忍著胃疼,“承蒙天子洪恩,侯爺眷顧,下官的確胖了好多。”
“胖了就好!”葉華哼了一聲,“京城的風水好,養人,你就在京城裡修身養性,讀書明理,假以時日,若是能成為一代文宗,也是美談一樁!至於回夏州嗎?你就別想了!”
李光睿雖說是人質不假,可被人當面點破,也難免震怒!
“冠軍侯,恩自上出,這話恐怕不是人臣可以說的吧?”
“哈哈哈!”葉華朗聲大笑,變得格外猙獰可怖!
“李光睿,我曾經捧著一顆心,對待你們!可笑啊,你們是如何回報我的?告訴你,只要有我在一天,你就別想離開京城,左腳邁出去剁左腳,右腳邁出去剁右腳,兩隻腳都出去了,我砍你的腦袋!”
“你!”李光睿好歹也是能征慣戰的武將,心高氣傲著呢!被葉華如此威脅羞辱,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升騰起來,他真想撲上來,來個魚死網破算了。
連著努力了三次,李光睿才勉強壓下火氣,閉口不語。
正在這時候,三司使李谷從外面走了進來。
他咳嗽兩聲,“冠軍侯,遠來是客,不可無禮!”
身為重臣,呵斥一個晚生,情理之中,可今天的葉華就像是刺蝟,誰碰跟誰急!
“李相公,什麼叫做禮?他封堵橫山,讓我歸家無路的時候,可曾以禮待人?有今日的處境,是自作自受,咎由自取,怪不得別人!”
“唉!”李谷眉頭深鎖,“冠軍侯,都是過去的事情了,不要提了。陛下已經冊封李將軍為銀州刺史,加兵部侍郎銜,同朝為官,同殿稱臣,如何能咄咄逼人!”
“他還升官了?”葉華怪叫一聲,“李谷,是不是你保薦的?我可告訴你,咱們還有賬沒算呢!陛下給我撥了1000匹戰馬,怎麼混了一百多匹騾子?也是你成心給我穿小鞋,是吧?”
所謂飛龍院,就是負責養馬的,暫時歸三司使統轄,葉華咬定了是李谷暗中作梗。
李谷氣得翻白眼,“朝中戰馬供應禁軍,該如何分配,皆有法度。老夫奉旨行事,你休要誣陷本官!”
“誣陷?姓李的,你上次就彈劾我,讓我弄到了鄉下去半個月。你懷恨在心,又想拿戰馬卡我。你等著,沒完!”
葉華狠狠一跺腳,轉身就往殿裡走!
李谷氣得嘴唇都白了,自嘲道:“好啊,好啊,真是好個威風八面的冠軍侯!”
他一甩袖子,來到了大殿的東邊位置上坐下,呼呼喘氣,怒不可遏。
這時候陸續有官員進來,分列兩邊,說說笑笑,等著天子駕臨。
趙匡胤湊到了葉華的身邊,給他伸出大拇指!
“行啊,我的侯爺,你真下手了!準備怎麼收拾李谷?要不要幫忙?”
葉華白了他一眼,“算了吧,你只能幫倒忙!”
葉華探身,讓趙匡胤靠的近一點,囑咐道:“一會兒你去盯著點李光睿,看看這孫子有什麼舉動,跟誰說了什麼,回頭告訴我知道。”
“李光睿?他敢!當初可不光得罪了你,也得罪了我!我去把他腦袋擰下來!”趙匡胤惡狠狠道。
“他沒了腦袋,你就沒戰馬騎了!”
趙匡胤不解,“這有什麼關係?”
“別問了,去盯著就是了!”
趙匡胤跟不上葉華的思維,但他還是很老實去做事,果然,坐了一陣子,李光睿起身,裝得若無其事,跑去給幾位文官敬酒,最後到了李谷面前,說了兩句賠禮的話,事情是因他而起,讓李相公受委屈了。
李谷怒氣不息,“是有人太目中無人了,少年得志,輕狂無度,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!”
李光睿沒敢多話,只是諾諾而退。
可心裡卻樂開了花。
姓葉的目中無人,誰都得罪,早晚有倒霉的時候。
倒是大周缺少戰馬,竟然鬧上了朝堂,看起來自己應該好好盤算一下,怎麼讓手裡的戰馬,發揮最大的價值。
倘若李谷真的缺馬,被葉華逼得走投無路,是不是能幫他一把?如果李相公感恩戴德,願意替自己出力,回家就不難了。
李光睿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,眉宇之間都多了一絲喜色,揮之不去。他哪裡知道,自己已經掉進了葉華的套路里面了,還在這兒美呢!
就在這時候,郭威和柴榮出現了,行禮之後,郭威坐在了主位,柴榮侍立在旁邊。又太監站出來喊道:“宣,唐使覲見!”
葉華這才明白,原來這次御宴是要款待南唐的使臣啊!
郭老大說過,要對南唐動兵,看起來是先禮而後兵了……葉華正在思量著,只見一位白面黑鬚,風度翩翩的文臣邁步走進了大殿。
此人站在丹墀,衝著郭威深深一躬:“外臣徐鉉,奉吾皇之命,前來覲見陛下!”
他剛說完,魏仁浦就開口責備。
“徐學士,自古以來,天無二日,國無二主!只有吾皇才是真命天子,南唐國主不自量力,是自尋死路!”
徐鉉微微一笑,“斗膽請教,何為真命天子?”
“真命天子自然是天下萬民之主,我大周帶甲幾十萬,良將數百員,難道還不是真命天子嗎?”魏仁浦厲聲質問。
徐鉉連連搖頭,“此言大謬!安危在是非,不在於強弱。存亡在虛實,不在於眾寡。吾主大唐皇帝,乃是李氏宗親,繼承祖宗江山,順天應人,萬姓歸心。江南之地,國安而民樂,物阜而民豐。百姓爭相奔走,齊贊天子聖明。相比之下,遠勝中原萬倍,這真命天子,可不是自封的,還要百姓說了算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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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 秀才遇上兵
這個徐鉉還真是口若懸河,滔滔不斷,說得吐沫星子橫飛,滿朝之上,也不乏能言善辯之士,比如魏仁浦、范質、李谷、薛居正、王溥、趙上交等等。
可是他們捆在一起,愣是說不過徐鉉,全都被噎得狼狽不堪。
徐鉉站在大慶殿上,揮灑如意,指點江山,糞土王侯,那份得意瀟灑,就不用說了。彷彿他才是天上的月亮,別人都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星辰。
“南蠻子果然嘴上功夫了得!”趙匡胤忍不住低聲道,他本就不善言辭,又讀書不多,不懂什麼之乎者也,根本上不得檯面。
索性悶頭啃肘子,混個肚歪再說。
一個肘子吃光了,見那幫人還在爭論不休,趙匡胤的頭大了三圈。他拿著油乎乎的手捅了捅葉華,“你上吧,讓那幫窮酸看看什麼叫本事!”
葉華白了他一眼,“你當我什麼都會啊?”
趙匡胤很認真道:“我就是這麼認為的!”
這話葉華愛聽,可是他也不能冒冒失失就上場,總要先知己知彼,才能百戰不殆。這個姓徐的怎麼突然冒出來了,由於葉華一直忙作坊,忙驃騎衛的事情,朝堂的好多情況並不清楚。
他看了一圈,發現在文官的後面,趙普也在,葉華沖他使了個眼色,趙普急忙退席,來到了武將這邊。
“趙先生,好端端的,南唐派什麼使者啊,這個姓徐的又是什麼人?”
“侯爺還不知道?”趙普向葉華解釋了緣由……去年的時候,北漢,南唐,契丹,一起向新生的大周發難。
郭威好不容易應付之後,終於抽出手報仇了。
他首先就找到了南唐,派遣使者,去痛斥南唐皇帝李璟。然後要求南唐立刻將壽州割給大周,還要送上100萬匹絹賠罪。
郭威提出了要求,沒有打算南唐同意,事實上他就是個找個藉口,要對南唐用兵。
可是南唐也不是等閒,這幾年他們國勢同樣蒸蒸日上,對外用兵屢屢得手,君臣都心高氣傲,雖然去年在大周手裡吃了虧,可人家不服!
這不,李璟派來了最能說會道,才華橫溢的徐鉉,要一展風采,人家不光能打,還能說!
“姓徐的很了不得?”
趙普連連點頭,眼睛之中,難掩欽佩,有點粉絲的架勢。
這個徐鉉的確不一般,他祖籍會稽,父親做過江都少尹,徐鉉從小受到極好的教育,十歲就能寫文章,堪稱神童,他還精於書法,與李斯小篆很有研究,他的弟弟叫徐鍇,論起學問絲毫不比哥哥差。
兄弟二人,並稱江東二徐。
徐鉉還和韓熙載起名,有韓徐之稱……總而言之一句話,徐鉉出身好,學問好,口才好,甚至長得還好!
十足的高富帥。
相比之下,雖然大周的文臣不弱,但是看重的東西不一樣。
比如魏仁浦精通軍務,喜好謀算,李谷善於理財,范質重律法……總而言之,都是講究實用的,這也是郭威的用人風格。
只是有些時候,碰上了徐鉉,就難免吃虧,經常被問得啞口無言。
弄清楚了緣由,葉華微微一笑,原來就是耍嘴皮子,玩筆桿子的,跟他廢話,簡直浪費生命。也知道朝堂諸公怎麼想的,和他能爭出一個什麼是非!
葉華豁然站起,他拿著兩個個巨大的酒鬥,裝滿了酒,把其中一個送到了徐鉉面前。
“先生能言善辯,說了這麼多話,來解解渴!”
葉華年紀小,徐鉉也不認識他,還當是尋常的小官,沒有在乎,他接過了酒鬥,立刻皺眉,“這,這也太多了。”
葉華笑了,“不多不多!我仰慕江南文采風流,聽說你們喝酒都能喝出花樣來,什麼流觴曲水啊,什麼青梅煮酒啊,還把酒杯放在繡花鞋裡,厲害,厲害啊!”
葉華的話,惹來一陣輕笑,這小子要搞事情!
他把酒杯舉起,“來,幹了!”
說完,葉華仰頭猛灌,足有3斤左右,他喝得只剩一個底兒。
不是葉華酒量不行,而是五代喝酒的規矩。
要敬別人酒,要先喝,卻不能喝乾,而是要等著對方把酒喝完,自己再喝下去。
徐鉉雖然好酒,但是酒量卻不成。
盯著滿滿的一斗,竟然不知道怎麼辦才好!
沉默了足有好幾秒,為難道:“這個……老夫酒量有限,實在是……”
他的話還沒說完,葉華冷笑了兩聲。
“先生不用狡辯,你瞧不起大周朝廷,連一杯酒都不願意喝,實在是讓人不齒!”葉華沖著大殿的文武,朗聲道:“我看諸公也不要和他浪費口舌,這種人慣會虛情假意,陰謀詭計,十足的小人。對付他們,只有拳頭!只有打得他們服氣了,才能乖乖聽話!”
徐鉉是南唐名士,哪裡遇到過這麼葉華這樣混不吝的,不由得把臉沉下來。
“爾不過是小兒輩,豈能如此羞辱老夫?”
葉華等得就是徐鉉生氣,講道理太費力氣,還是比拳頭吧!
“哈哈哈,老匹夫說我是小兒輩!我不光能羞辱你,我還能揮手滅了你們!”
徐鉉氣得渾身發抖,“狂妄無知,這大殿之上,怎麼能有如此瘋癲狂徒呢!”他立刻轉向郭威,拱手道:“陛下,懇請將這個小豎子逐出大殿,否則外臣不願意多留片刻。”
郭威剛才也憋了一肚子氣,看見葉華出來對付徐鉉,心裡別提多高興了,哪裡會責備。
相反,他把臉一沉!
“徐先生,你或許不認識,你所言的小豎子,正是老夫的愛將,擊殺契丹皇帝的冠軍侯!”
“啊!”
此言一出,徐鉉也嚇了一跳。
他來之前做過功課,當然知道大周有個厲害的冠軍侯,可他怎麼也想不到,居然會這麼年輕,看樣子應該連15歲都沒有,真是匪夷所思。
想到這裡,徐鉉也不敢小覷,勉強擠出一絲笑容,“原來是冠軍侯,恕老夫眼拙,請侯爺見諒。”
“好說,你只要把酒喝了,就算沒事了!”
“這個……好,老夫喝!”徐鉉咬了咬牙,舉起酒斗,才灌了一半,老臉就紅了,停了三次,才全部喝下去,只覺得天旋地轉,舌頭都不好使了。
葉華哈哈大笑,他把剩下的酒喝光,然後將酒斗扔在了地上。
“徐學士,喝了酒,就是朋友了。為了咱們雙方的友誼,我提出幾條建議,你看看成不。”
徐鉉直挺挺點頭,“老,老夫洗耳恭聽!”
“好,這第一條,沒有什麼大唐皇帝,唐朝早就被朱溫取代了,讓李璟去掉帝號,納貢稱臣!第二條,把江北土地,全數奉送給大周。第三,每年進貢200萬匹絲綢,300萬石糧食。第四,我大周派遣欽差大臣,監督南唐國政,監管稅收。第五,你們把軍隊裁撤到3萬人以下,定期接受大周審查。第六嗎……對了,我聽說李璟有個六兒子,善於填詞,才學也算不錯,讓他進京來,再帶著幾百個江南的歌女,每逢國宴,就讓他填詞唱曲,伺候大周君臣。”
“如果你們能做到這六點,或許大周還能網開一面,留你們活幾年,否則,天兵一到,玉石俱焚!到時候就算磕頭哀求,也保不住腦袋了。”
聽完葉華的六條,別說徐鉉了,就算郭威都愣住了,他討要壽州,要100萬匹絹,以為夠狠的,可是和葉華比起來,簡直就是毛毛雨,什麼都不算了,葉華的六條,才是條條要命呢!
徐鉉雖然滿腦子酒精,還保持著一絲清明,哪裡會答應!
“小狂徒,你不要欺人太甚!”
“哈哈哈,欺負的就是你們!我告訴你們,這世上只有四樣道理是真的!第一是鐵騎,第二是強弩,第三是陌刀,第四是明光鎧!很不巧,這四樣都在吾皇的手上,所以,你們洗乾淨脖子,等著受死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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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0章 天子當霸氣
古人講究兩國相爭不斬來使,徐鉉好歹也是名士大儒,放眼天下,都要對他客客氣氣。像葉華這樣,喊打喊殺,嚷嚷著要砍腦袋的,那是絕無僅有。
蠻橫,粗魯,不講道理,倚強凌弱,這些能激起人同情的詞彙都加在了葉華身上,可是大傢伙感覺到的只是舒心暢快。
包括剛剛被懟得很難受的文官都笑瞇瞇的,十分受用。
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,徐鉉耍嘴皮子,就讓你碰碰耍拳腳的,看看你還敢不敢那麼猖狂!
武將這邊,連矜持都不要了,直接指著徐鉉,放聲嘲笑。這才對嗎!非要跟這個窮酸講道理,這不是找不痛快嗎!
打仗還講究揚長避短呢,說不過就換個方法,冠軍侯,幹得漂亮!
“老匹夫,答應條件,快點!”
“對,一條都不能少!敢不答應,我們就殺進江南!”
“沒錯,殺一個血流成河!”
……
徐鉉喝了酒,腦子有點混沌,他覺得自己身在的不是大慶殿,而是山大王的聚義庭,這幫大周的文武怎麼都跟土匪似的!
尤其是這個冠軍侯,簡直肆無忌憚!
還讓他們的六皇子進京伺候唱曲,你把大唐皇子當成了什麼?優伶還是戲子?目中無人,狂妄無知!
徐鉉怒了,“冠軍侯自以為英雄少年,就小覷天下英雄,真是坐井觀天,鼠目寸光!”徐鉉朗聲道:“我家大殿下李弘冀,未及弱冠之年,滅閩國,破南楚,數敗吳越,人人懾服,天下少年,當以我朝殿下為尊!至於什麼冠軍侯,實在是不值一提!”
葉華笑了,多虧了李後主的名氣太大,葉華還專門看過一些南唐的歷史,心裡有數。
“哈哈哈,徐學士,你說李弘冀是個英雄,很會打仗,我不否認。可你說人人心服,卻是未必。”
“怎麼講?”
“至少他爹就不服啊!”葉華笑道:“你們國主不是立了皇太弟嗎?說皇位要兄終弟及,可惜啊,叔叔沒有侄子能幹,也不知道是叔叔剷除了侄子,還是侄子滅了叔叔……總而言之,你們的大禍不遠了!”
李煜能當皇帝,完全是個意外。他大哥李弘冀的確有些本事,只可惜因為皇位的事情,殺了叔叔,他爹李璟不得不廢了李弘冀的太子之位,傳位給了文弱的六兒子李煜,也就是那位大詞人李後主了,然後南唐就等著春花秋月何時了了……
葉華把這事情捅破,也不怕南唐會有什麼準備,改變了歷史。
事實上,皇太弟這種安排,根本就是取亂之道。
兄弟再親,能親得過兒子嗎?
而且兄弟之間,年紀差不太多,注定了是一代人,怎麼可能和平相處,相安無事。
南唐自己埋下的禍根,誰也解決不了,李弘冀越是優秀,越是厲害,對南唐的傷害就越大,且等著看好戲吧!
被葉華當面戳穿南唐最大的危機,徐鉉的老臉很腫,他火氣上湧,“我大唐上下,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,一團和氣,冠軍侯信口雌黃,胡說八道!倒是貴國,天子和儲君尚且不是一家一姓,你們的下場更慘!”
此話一出,就連徐鉉都後悔了,葉華怎麼講,那是在背後說,而且他年紀小,沒什麼關係。可他是南唐重臣,又當著郭威和柴榮的面,這不是找死嗎?
喝酒誤事啊!
他嚇得一肚子酒都變成了冷汗,渾身顫抖,向四面看去,果然,一雙雙吃人的目光,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至於趙匡胤,韓通,張永德,郭崇,好幾位大將都站起來了。
“陛下,此人狂妄犯上,臣等懇請立刻斬了他!”大傢伙異口同聲,要殺徐鉉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郭威身上。
郭威沉默了一會兒,突然笑了。
“朕謝過徐學士的提醒,只可惜,你說錯了!”
郭威起身,伸手招呼柴榮過來,他一把拉住柴榮的腕子,邁步走到了大殿中間。
“朕起於微末,全賴聖穆皇后相夫教子,家有賢妻,勝過國有良相,晉王自幼養在朕和聖穆皇后身邊,和朕的親兒子別無二致!”郭威頓了頓,“聖穆皇后不幸先朕而去,朕曾經在陵前發誓,以晉王為太子,待朕百年之後,繼承大周江山!”
郭威環顧四周,“此心朕從不曾動搖改變,非是為了全朕夫妻之情,更是為了天下蒼生計。自從黃巢之亂以後,天下分崩離析,蒼生飽受吐痰之苦。家家戶戶,哀告嚎哭,民心思安,天下望治。朕欲提三尺劍,削平割據,一統華夷。或十年,或二十年,倘若朕中道崩殂,晉王當繼承朕之宏願,卿等更要輔佐朕父子,還萬民一個太平!”
郭威這話說的太漂亮了,雖然大家心裡都有數,柴榮的位置很穩,但是誰也不敢打包票。而郭威此番表態,等於解除了大周最大的危機!
兩旁文武,諸位相公,一起跪倒,山呼萬歲,吾皇英明!
柴榮更是涕泗橫流,趴伏地上。
“兒郭榮幸得父皇青睞,必效法父皇,以天下蒼生為念,以一統江山為念!生生世世,為郭家子孫,光大家門,不負父皇重托!”
郭威滿意頷首,他把柴榮拉起來,笑著道:“從今天開始,加晉王尚書令一職,總攬政事堂事務,諸位相公,要悉心輔佐教導,不可怠慢。”
范質,王溥,魏仁浦等人一起躬身,“臣等領旨!”
郭威說完,又邁步到了徐鉉的面前。
徐鉉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,顯得狼狽不堪。
“徐學士,朕是不會殺使臣的,你方才說貴國皇長子李弘冀是個少年英雄,朕也有冠軍侯,不日我大周人馬就會揮軍南下,到時候兩位少年英雄可要一爭高下!”
郭威看了一眼葉華,“葉卿,你可有把握?”
葉華忙笑道:“臣不過是陛下手裡的一把刀,天子睿智,上下一心,臣當然一無所懼!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麼?”郭威的聲音提高了不少。
“只是臣擔心勝之不武啊!”
他這句話,立刻惹得哄堂大笑,真是好一個刁鑽的冠軍侯,你想氣死徐鉉不成?
果然,徐鉉失魂落魄,他有種三觀崩潰的感覺,原來讀書也不是萬能的,至少孔老夫子就沒有交給他怎麼對付流氓的辦法。
挨到了館驛,都到了後半夜,徐鉉就呆呆坐著,一點睏意都沒有。
突然,他站了起來,驚慌失措。
要打了,大周和大唐的這一戰避不開了!
他連夜下令,讓隨從收拾鋪蓋,趕快回國去送信。生怕郭威把他給扣住,不讓他回去。其實徐鉉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扣著一個窮酸,除了浪費糧食,就沒有別的用處了,他願意逃回去更好!
御宴上的精彩段子,很快傳的到處都是,葉華所謂的四大道理,更是被人津津樂道!
沒錯,這才是我大周的冠軍侯,霸氣!
咱們能動手,就別耍嘴皮子!
夠爺們,真漢子!
徐鉉走了,還有一駕馬車,載著主僕也匆匆離開。
“小姐,那個冠軍侯也太兇了,是不是長得青面獠牙,像廟門口的小鬼似的?”小丫鬟繃著臉,語氣之中,都帶著恐懼。
姑娘搖了搖頭,她跟著李谷,見過葉華的,那是個很清秀的人,而那些話,更讓女子感到的是霸氣,而非蠻橫!
父親韓熙載當年以為南唐能一統天下,看起來是真的錯了,能一統天下的只有金戈鐵馬,絕非道德文章。
李弘冀,大殿下或許就是南唐唯一的希望吧!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鬥得過冠軍侯?女子的愁眉擰在一起,兩個人她都見過,大殿下文武雙全,神仙一般的人物,簡直完美!而葉華呢,野蠻粗魯,經商做工匠,全都是士人看不上的賤業,可不知怎地,女子就是莫名的擔心李弘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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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章 護駕的任務
御宴結束的第二天,郭威就把柴榮,幾位相公,包括葉華都找了過去。
按照以往的規矩,葉華是沒資格參加御前會議的,可是他當著徐鉉的面,把南唐的情況說的很明白,郭威覺得要把他叫過來,聽聽他的意見總沒有壞處。
“冠軍侯,老夫想請教,你是從哪裡知道的南唐的事情。”魏仁浦很好奇,作為執掌機務的相公,他尚且知道不多,葉華怎麼會知道?
“魏相公,你也知道我不像你們,天天在值房裡,盯著如山的案牘,什麼運籌帷幄,決勝千裡,全靠著紙面上的東西,靠不住的。我這個人喜歡和三教九流打交道,生意人,工匠,老百姓,我全都接觸。我敢打包票,你去住著南方商人的客棧待十天,保證什麼都清楚了。比花多少錢,收買情報都管用。”
魏仁浦也不知道葉華講得是真是假,不知道說什麼好,李谷卻笑了,“魏相公,我看冠軍侯這話不假。你看,我去鄉下收了半個月的菜,就覺著勝讀十年書,你也該去體驗體驗。冠軍侯,你說過的,這叫,叫…接地氣!”李谷撫掌大笑,“就是接地氣,你魏相公缺少地氣,所以就沒有底氣!”
李谷肆無忌憚拿著魏仁浦開心。
老魏忍一個肚子疼,懶得和他一般見識,姓李的就是自己倒了霉,非要拉別人下水,等大傢伙都是一身泥,就大哥別笑話二哥了。
其實幾位相公有閒心開玩笑,就代表底氣十足,信心很強烈!
等到郭威駕到,全都收起了笑容。
李谷第一個發言,正所謂大軍未動糧草先行,三司使就是負責這一塊的。
“陛下,夏糧陸續開始收了,今年的夏稅能比去年多三成以上!”
“哦!”郭威大驚,“怎麼會這麼多?”
“陛下,去年秋冬陸續有十幾萬漢人回到了中原,其中有麟州的,有河東的,也有燕雲的。這些人授田之後,都很賣力氣乾活,以臣的估算,秋收還要增加!”
郭威瞪大眼睛,“為什麼?”
“這就要感謝冠軍侯了,他的作坊提供了數十萬件農具,老百姓開墾農田荒地的速度加快許多,多了幾百萬畝以上的土地,秋糧豈能不增加!”
聽完李谷的話,郭威露出了欣然的笑容。
沒有糧食,什麼都白搭,而有了糧食,就心裡有底了!
這仗,大周打得起!
接下來就是討論怎麼打了。
這一點上,魏仁浦是行家,但是他不願意開口了,反而衝著葉華笑,你不是了解南唐嗎,你來吧!
葉華皺了好半天眉頭,卻也不能繃著了。
“其實現在不是打南唐的好時機!”
他一開口,就讓大傢伙噴了,你小子嚷嚷著殺這個,砍那個,怎麼要動手了,反而慫了?
“我的意思是南唐在數年前,滅了閩國,又壓著吳越打,還順手滅了南楚,他們兵鋒最盛,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,所以不宜和他們全面開戰。而且我們動兵,一定要提防北漢和契丹,這才是最大的威脅!”
“不能大打,可要是隔靴搔癢一般的小打,也沒有意思。所以,這一仗要打的恰到好處,要讓南唐疼到骨頭里,又沒法和咱們徹底翻臉。”
魏仁浦抓著鬍鬚,微微帶笑,葉華的看法和他不謀而合。
“冠軍侯,你有什麼高招?”
“高招談不上,我覺得應該聯合吳越!”
吳越也是南方割據諸國之一,地盤以浙江和福建等地為主,守著漫長的海岸線,國家很富裕。
而南唐霸占兩淮之地,大致相當於後世的江蘇,安徽,江西一帶……和吳越既是鄰居,也是天然的死對頭,雙方經常開戰,而國力強盛的南唐始終壓著吳越一頭,尤其是李弘冀,更是打得吳越狼狽不堪。
吳越苦南唐久矣,急需強援,只要大周給吳越一點關愛的眼神,立刻就會貼上來。吳越的戰力不怎麼樣,但是他們擁有水師,而且是一等一的水師!
大周要打南唐,最大的困難就是淮河天險,南北雙方的氣候地形都不一樣,北方人馬驟然南下,是會吃虧的。
如果能藉來吳越的水師渡過淮河就不成問題了。
“陛下,臣以為和吳越合作,有一個關鍵的時候要做。就是藉助吳越的水師,去襲擊南唐在兩淮的鹽場,然後我們一起切斷食鹽供應,先困南唐一兩個月,讓他們沒有鹽吃!我倒要看看,那位神通廣大的李弘冀能不能變出食鹽來!”
葉華頂著冠軍侯的名頭,外人都以為他勇冠三軍,是能啃硬骨頭的,其實這些人都錯了。葉華向來不喜歡冒險的。
他信奉能在戰場之外解決的,絕對不拿到戰場上解決,因為打仗的風險太大了,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鷹,沒準也會被兔子給踢了。
所以,一定要推出幾個替死鬼,用盡各種手段,把獵物折騰到奄奄一息,然後再出手,來一個瀟灑的絕殺,擺出天下第一的造型,接受歡呼,崇拜,鮮花,掌聲……這就是葉華喜歡的戰鬥模式。
很猥瑣,但是很管用。
在場都是老狐狸,對葉華的設想不但不意外,還十分贊同。
魏仁浦道:“陛下,老臣補充一點,去年的時候,南唐滅了南楚,不過他們並沒有吞了荊楚之地。”
南楚是由馬殷建立起來的國家,主要在兩湖之地,而馬殷死後,他的兒子們陷入了殺戮之中,互相爭權奪勢,把國家弄得一團亂麻。
南唐趁亂出兵,滅了南楚。
如果成功吞併了南楚,沒準會再一次出現南北朝割據的局面,以南唐的國力,就足以和大周抗衡。
可惜的是南唐失敗了,南楚的部將相繼造反,驅逐了南唐的人馬。
把敵人趕走之後,這些部將又互相殺戮,沒有半點安寧。目前最大的一股勢力是周行逢,此人也無心稱王建國,只是保守封疆而已。
“南唐有吞併荊楚之心,周行逢必定惶惶不可終日。這時候大周使者過去,給他一點好處,就能鼓動周行逢起兵。這樣一來,三面夾攻,不愁不破南唐!”
好嘛!
魏仁浦比葉華還狠,即便周行逢不出兵,只要切斷長江中游的水路,並且在邊境駐紮人馬,就能吸引南唐不少兵力。
君臣們越談越高興,一張針對南唐的大網已經張開了。
去吳越和荊楚的使者,讓魏仁浦安排,其中吳越那邊必須派遣精明強幹的,不但要說服吳越出兵,還要藉水師,封鎖食鹽。
葉華推薦趙普去辦這件事,得到了魏仁浦的同意。
打仗講究一個勢,要懂得合縱連橫,利用一切的力量,南唐最大的毛病就是人緣太差,周圍被他得罪了一個遍,遇到了事情,連個幫手都沒有。
這次出兵,郭威決定御駕親征,留柴榮監國。
另外一些老將,比如王殷,郭崇,劉詞,符彥卿,王景,這些人全都留給了柴榮,包括范質和王溥等,有他們在,就算契丹和北漢聯手進犯,也奈何不了大周。
郭威身邊只帶著魏仁浦,張永德,另外還有一大批年輕的將領,趙匡胤,韓通,高懷德,符昭信,楊業,全都在列。
當然,也包括葉華的驃騎衛。
郭威還特別下旨,由驃騎衛保護聖駕安全。
“朕的命可都交給你了,驃騎衛究竟如何,就看這次的表現了!”
葉華還能說什麼,只能拍著胸脯,“保證萬無一失!”
可是從金殿下來,他就冒汗了,驃騎衛剛剛訓練了兩個月,隊列還沒有走好呢!看起來必須利用出兵前的這段時間,好好訓練,要不然會出大簍子的!
葉華風風火火,可另一個人卻是怒火中燒,他正是駙馬都尉張永德,岳父啊,你怎麼就那麼信葉華?
我才是殿前司都指揮使!
負責護駕的人是我!是我!
張永德生了半天氣,他做出了一個決定,要給葉華點顏色看看,也讓郭威知道,葉華沒本事護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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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2章 抓了一條大魚
葉華回到了驃騎營的駐地,立刻把大傢伙都叫了過來。
“告訴你們個消息,陛下決定御駕親征南唐,而且我們驃騎衛會擔負保護聖駕的職責。”
葉華說完之後,發現大傢伙都面帶喜色,甚至手舞足蹈了,彷彿天大的好事似的。這下可把葉華氣到了,你們當保護天子容易嗎?尤其是還要上戰場,出了一點差錯,全家人都要掉腦袋!可不是說著玩的!
真是無知無畏!
葉華也懶得廢話了,他立刻對驃騎衛進行整頓。
保護天子安全,就和打仗不一樣了,首先要有突出天子威儀的大漢將軍,說白了,就是雄壯的衛兵。
葉華親自挑選,身高體壯,還要長得威嚴,小白臉肯定不行,最好都是滿臉鬍子的惡漢,再配上一身明光鎧,手裡握著陌刀,雄赳赳,氣昂昂的!
“對了,還有騎術!”
葉華對挑出來的200人下了嚴令,每天必須練習4個時辰騎術,歇馬不歇人,一定要能輕鬆駕馭戰馬。
充門面的選好了,下面就是皇帝的貼身侍衛,雖然郭威會帶著一些控鶴親軍,還有從馬直,但是驃騎衛無疑要做到最好!
葉華特別挑選了80人,要求心思縝密,頭腦靈活,又足夠忠誠的。
他們的家室都要往上查五代。
必須是良家子弟,沒有任何不良嗜好。
對他們的訓練,則是要求全方位保護皇帝,所有食物要先吃過才能送給郭威,在戰場上,遇到了危險,他們必須充當皇帝的盾牌,皇帝就是一切,為了皇帝,他們的性命都可以捨棄!
為了強化訓練,葉華甚至要求他們每天都要面對著郭威的御筆,看半個時辰,輪流講述生活的變化,對皇帝的感激之情,然後還要山呼萬歲,每天如此,不斷洗頭。
最後一部分,就是剩餘的驃騎衛了。
葉華著重強調,第一是榮譽,保護皇帝,得到天子垂青,是光宗耀祖,值得自豪幾輩子的事情,必須全力以赴,容不得半點差錯。第二,全軍必須加強偵查,防衛訓練,在御營周圍,要設置警戒線,安排明哨暗哨,晝夜監督,嚴防死守,任何想對皇帝不利的人,都要阻擋在外面。
葉華把任務佈置下去,這一次他親自擔任教官。楊業依舊負責隊列,武器,拳腳,弓箭,騎術等項,葉華則是負責忠誠度訓練,還有佈置防禦網。
幸好,他還擁有作坊,可以隨時打製一批奇奇怪怪的裝備,葉華根據上輩子的經驗,把每一個士兵都武裝到了牙齒。
他們每個人都有三套鎧甲,配屬馬刀,短刀,匕首,短斧,鏟子,弩箭等等武器,光是一個人身上的裝備,不算戰馬,就值500貫。
楊業看得都咋舌,這也就是葉華裝備得起,如果沒有作坊撐著,是想也別想。
跟著葉華練兵,楊業也學到了不少東西,首先一條,就是人的潛能的確不可小覷,幾乎是無限的。
驃騎衛從早折騰到晚,半夜都不放過。
每天把士兵折磨得的生生死死,可這幫小子愣是撐下來了,而且進步神速,隊列已經非常整齊。
雖然葉華天天痛罵,總覺得差著天地,可楊業卻敢說,放眼天下,哪怕是最精銳的控鶴軍,也走不出驃騎衛的水平。
再有就是騎術,這是一大弱項,卻同樣是進步最多的一項。
有的士兵甚至把自己綁在馬鞍上,練得兩條腿都僵住了,內側的血肉模糊,看著就疼,只為了能保證兩腿夾住戰馬,上身保證筆直。
楊業漸漸領悟,最初瘋狂站軍姿的好處來了。
士兵的服從努力,就是從那一刻培養出來的,對於命令,他們只想著如何努力完成,而不會有半點質疑!
這才是真正的強兵!
麟州兵也要這麼訓練,往死裡練!
楊業發了狠。
從接到郭威的旨意算起,已經快一個月了。
這一個月是天氣最熱的一個月,也是驃騎衛脫胎換骨的一個月,每個人都在快速成長著。眼看著派去吳越和荊楚的使者陸續回朝,兩處的消息都很振奮。
尤其是吳越,甚至拿出了20萬匹絲綢,進貢給郭威,發誓要追隨大周,共同討伐南唐。
大戰還未開始,在外交上先拿下一分,郭威很滿意。
這次郭威準備帶3萬人馬出征,其中兩萬老兵,一萬是趙匡胤訓練的新兵,以老帶新,既是打仗,也是練兵。
很顯然,葉華所說要控制戰爭規模,郭威聽進去了。
雖然人不多,但裝備卻要好,明光鎧,陌刀,還有強弩,全都裝備了南征之師。郭威只等著氣候轉涼,立刻揮師南下。
隨著出兵日子越發鄰近,有一個人就越發焦急。
必須要給葉華點顏色看看了!
……
夜色深沉,萬籟無聲,有一夥人,快速向驃騎衛的駐地摸上來。在這個夜盲症嚴重氾濫的時代,能在夜裡行動,絕對是少有的精銳。
他們穿著輕便的衣服,背著短刀,貓著腰快速前進。
很快,離著營地只剩下00步,為首之人昂起頭,看了看黑壓壓一片的營地,露出了冷笑。
一幫娃娃兵,懂得什麼打仗!
陛下也真是的,把安全交給他們手裡,這要是上了戰場,這幫小兔崽子還不尿褲子了!
“快點,跟上!讓小娃娃們領教咱們的厲害”
他們繼續往前走,卻沒有注意,時有時無的鳥叫之聲。
等進到了50步,為首之人挺身站起,抽出佩刀,帶頭向軍營衝去。離著只剩下20步,突然,軍營前面亮起三團大火,霎時間和白天相仿。
一排驃騎衛手握著弩箭,嗖嗖嗖射出,迎面就倒下了十幾個人!
不好!
有埋伏!
這幫人立刻轉身,要躲避弩箭,結果有人不幸跑錯了方向,只聽哀哀痛叫,紛紛掉到了陷坑里面。
此時從軍營衝出一隊騎兵,他們就像是銳利的刀子,將豆腐切開,切成一個個小塊。有人手裡還拿著繩索,上演套馬大戲。套住身體,就像四處拖走。縱馬狂奔,絲毫不在乎被拖走的人。
一路鮮血,爹媽亂叫之聲,不絕於耳,比夜貓子還難聽。
前來偷襲的不到00人,一個照面就折損了一半,為首之人肩頭挨了一箭,疼得渾身冒汗,他很想逃跑。
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幫人,他們手裡拿著奇奇怪怪的兵器,好像是大號的掃帚,打在身上雖然不致命,可皮肉都被劃破,鮮血淋漓,疼得要命,
他奮力劈砍,可層層疊疊的竹枝根本砍不完,而且新砍出來的茬口,戳在身上更疼,見慣了大陣仗,卻沒有見過這種,這傢伙稍不留神,就被掃到了雙腿,立刻倒地。
有驃騎衛士兵立刻衝上來,用漁網把他給纏住,可氣的是漁網上還掛著不是鐵片釘子,稍微掙扎,就刺進身體裡,疼得他哇哇暴叫!
一張老臉都不知道往哪裡放。
差不多半個時辰,所有偷襲的人,被一網打盡。
其實從武器的使用上,就看得出來,驃騎衛是留了情的,比如弩箭沒有喂毒藥,陷坑沒有插竹籤,兵器也用的是狼筅,而非長槍。
可對於那些被抓的人來說,他們情願意驃騎衛別留情,死了算了!
活著也是丟人!
等到一切恢復了正常,葉華才笑呵呵走了出來。他沒有直接去看那些俘虜,而是拿起了一把散落在地上的刀,百煉好鋼,很是鋒利。
最重要的是,在刀柄上,還印著冠軍兩個字。
“還是本侯作坊的產品,這些刀劍可是只裝備精銳禁軍的,其他人想拿都拿不到!”葉華輕蔑一笑,他走到這些俘虜的面前,伸手扯下對方的頭套,譏誚道: “來,讓我看看,是誰這麼有閒心,跟我開玩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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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 厲害的娃娃兵
葉華撕下了對面之人的頭套,露出了廬山真面目,老熟人,叫樊愛能,他是控鶴軍的都指揮使,前不久被調到了侍衛親軍司,任步兵副都指揮使,也算是軍中宿將。
早年時候,樊愛能隨著郭威南征北戰,十分勇猛,他是跳盪兵出身,身材雖然不高,但渾身肌肉,兩條腿像是青蛙似的,又粗又壯。
雖然上了一點年紀,但依舊堪稱悍將。
誰知道他居然被兜進了漁網裡,渾身上下,都是傷口,血肉模糊,還插著幾支弩箭,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了。
“樊將軍,大駕光臨,有失遠迎啊!”葉華皮笑肉不笑。
樊愛能低著頭,喉嚨動了動,一句話說不出。
葉華問了三遍,見他不說話,就冷笑道:“樊將軍,你也知道,驃騎衛是天子親軍,負責保護聖人安全,你夜半三更,跑來偷襲,是得了誰的命令?是不是想刺殺陛下?”
“我沒有!”
樊愛能驚慌失措,連忙否認,姓葉的小子真狠,上來就給扣了一個弒君的罪名,這是往死裡整啊!
“我,我就是來看看驃騎衛的本事!”
“當真?”
“沒錯!”樊愛能立刻道:“我聽說冠軍侯練兵了得,驃騎衛是少有的強兵,故此想來試探一下驃騎衛的戰力。”
“你試探出來了?”葉華輕笑道:“怎麼樣?可還入得了你的法眼?”
樊愛能臊得老臉通紅,“看出來了,看出來了,驃騎衛的確是強兵,冠軍侯治軍有法,我服了,心服口服!”
葉華微微一笑,“服了就好。樊將軍,我現在放你回去,你看如何?”
“那,那我就多謝侯爺大恩大德了!”樊愛能沒想到葉華這麼好說話,連連點頭,激動之下,又牽扯傷口,疼得齜牙咧嘴。
“我在軍中沒什麼職位,還比不上你樊大將軍,當然只有放人。”葉華瞇著眼睛道:“不過我會將此事如實上呈樞密院,某位將領私自調動近百士兵,又竊取殿前司禁軍武器,偷襲驃騎衛……樊將軍,你也久在軍中,私自調兵,是什麼罪過,你清楚吧?”
“我,我當然清楚!”
樊愛能瞠目結舌,放在任何朝代,私自調兵都是大罪,尤其是五代,更是敏感,調兵就等同造反!
郭威登基之後,三令五申,任何將領,沒有旨意,沒有樞密院的勘核,沒有兵符,隨便動用超過100人,就要立刻以謀反論處!
“冠軍侯,你一定要趕盡殺絕嗎?”樊愛能怒氣沖衝。
葉華笑了,“你來偷襲我的軍營,反而說我趕盡殺絕,也未免太不要臉了吧?”
“我,我沒有要來。”
“那是誰讓你來的?”葉華盯著他的眼睛,“你要是不說,我就讓樞密院按照謀逆治罪,全家九族,一個也跑不了!”
樊愛能被逼上了絕路,他遲愣了半晌,只能老實交代。
派他來的人正是駙馬張永德,而他帶來的人,也是張永德的部曲。
“果然是他!”
葉華冷笑了兩聲,立刻讓人錄下樊愛能的口供,逼著他簽字畫押,然後帶著口供,直接去了皇宮。
別看張永德是駙馬,敢惹老子,一樣讓你倒霉!
他怒氣沖衝,來到了宮裡,遞上了牌子,太監卻笑嘻嘻道:“侯爺,先等一等,聖人有事。”
“事,什麼事?有人要弒君殺父,還有比這事情更大的嗎?”
老太監陪著笑臉,“侯爺,剛剛是駙馬來了,聖人氣得臉都青了,當場給了他兩個嘴巴子,正在裡面罵人呢!”
“哦!”
葉華點了點頭,“原來是這樣,那我就等一等。”
葉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大喇喇道:“去,把最好的団茶拿來,再給我弄點吃的,折騰了大半夜,還餓著肚子呢!”
他在外面連吃帶喝,裡面的張永德卻遭受著雷霆暴雨的摧殘,別提多慘了。
要說起來,張永德不是個飯桶,他爹早年和郭威是好朋友,郭威將女兒嫁給了張永德,就在劉承祐要殺郭威的時候,張永德帶著禮物去拜見大將常遇,當時常遇接到了旨意,要殺郭威,張永德身為郭威女婿,也在剷除的名單之列。
當時張永德臨危不亂,他和常遇說,殺了他不要緊,只恐怕會禍及全家。
常遇還真聽了,後來郭威起兵,常遇送張永德回去,為了岳父的皇位,張永德也是出了大力氣。
去歲張永德還曾經跟著王峻一起抗擊北漢入侵,也立了大功,正因為如此,才一路升到了殿前司都指揮使。
張永德比柴榮還小幾歲,算是軍中後起之秀,青年將領的表率,當然,如果不考慮葉華,他就更突出了!
張永德心高氣傲,還有那麼一點瑜亮情節,故此才使出了昏招,讓人去試探驃騎衛,等他把人派出去,左思右想,發現事情大條了,就風風火火,來到了宮裡請罪。
郭威聽他說完,簡直氣不打一處來!
“朕選擇驃騎衛護駕,自然有朕的考慮,他們能不能擔負起職責,也不是你該管的事!大軍還未出征,你就暗中下黑手,假如驃騎衛受到了損失,這筆賬該算到誰的頭上?”郭威點指著張永德身上的官服,“你瞧瞧,才二十幾歲的人,就紫袍玉帶,擔任殿前司都指揮使,朕把最精銳的禁軍都交給了你!你就是這麼報答朕的?”
“臣,臣,臣……”張永德吭哧了半天,說不出來什麼。
現在想一想,葉華雖然是冠軍侯,可是他在軍中,沒有什麼實際官職,就算是驃騎衛,也沒有編入禁軍的序列。
他一個禁軍大將,和葉華較勁,實在是丟人現眼,就算贏了也不光彩。
“陛下,臣狂妄無知,犯了大忌,情願意受罰。樊愛能是臣讓他去的,假如他傷了或者殺了驃騎衛的將士,臣一肩扛起,是殺是剮,全憑聖人責罰!”
郭威聽著女婿的話,冷笑了兩聲,“你是不是覺得,葉華會吃虧,驃騎衛鬥不過樊愛能?”
張永德理所當然點頭,“陛下,樊愛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,帶去的都是精銳當中的精銳,哪怕正面交鋒,他們一百人,也足以殺敗驃騎衛的八百人!”
“哈哈哈!”
郭威突然朗聲大笑,“你啊,不光是狂妄,還自大!你太小覷天下英雄了!”
說完,郭威轉頭,對太監道:“冠軍侯可來了?”
“回聖人,冠軍侯來了好半天了,他說有預謀行刺聖人的匪類,全都被他抓了起來,正要向陛下上奏呢!”
“叫他進來。”
“喏!”
老太監去不多時,葉華打著飽嗝進來了。
“陛下,驃騎衛昨夜遇到賊人偷襲,將士們奮起反擊,打傷67人,其中有6人傷勢嚴重,活捉25人,包括首領樊愛能在內,全數落網。我方有7名士兵受傷,全都是輕傷,經過調養,三天之內,就能重新歸隊,為陛下效力!”
聽完葉華的話,郭威還沒怎麼反應呢,張永德先跳起來了。
“不可能,你撒謊!”
葉華斜了他一眼,“駙馬,你這麼著急,莫非是和賊人有勾結,他們攻擊驃騎衛,是不是你授意的?你又有什麼企圖?”
張永德被問得脖子粗臉紅,非常尷尬。
“那些事情先不說我,我不信!你的娃娃兵,憑什麼能打得過樊愛能的百戰精銳?更何況他們是偷襲的,你,你,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?”張永德很抓狂,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接受,自己的部下不如別人的事實。
葉華聳了聳肩,“駙馬要是願意,可以去驃騎衛看看,我們的本事到底是真是假!”
“我當然要去!”
“別忙!”葉華把臉沉下來,“陛下,張永德唆使人偷襲驃騎衛,懇請陛下先治他的罪,以正軍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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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章 戰馬來了
葉華有些時候非常軸,就算明知張永德是駙馬都尉,和他衝突沒有好處,可葉華就是不想輕易饒過他,一定要扒下一層皮來!
郭威沉吟了一會兒,目光來迴轉動,漸漸變得嚴肅起來。
“的確該嚴懲,你私自調動人馬,雖然是你的部曲,但也不能等閒視之。免去你的殿前司都指揮使之職,貶為馬軍都虞侯,隨軍聽用。這次攻打南唐,若是立功,可以將功贖罪,如果再出差錯,立刻貶為庶民,永不敘用!”
頓了頓,郭威又道:“你的部曲太多了,降為20人,其餘全部交給殿前司,還有,罰你半年俸祿,你可服氣?”
張永德手下光是部曲就有近3000人,這回讓老岳父都給拿走了,能不肉疼嗎?
可他也知道,不認罰也過不了關。
張永德咬了咬牙,“臣認罰,只是臣還有一事不解,臣想……”
他沒說完,郭威就伸手打斷。
“你是想知道驃騎衛究竟有多少本事吧?朕也想去看看。”郭威笑道:“冠軍侯,你可願意給朕解惑?”
“敢不從命!”
葉華帶路,郭威再次來到了軍營,顯然,這一次比起之前的氣象又不同了,離著軍營二百步左右,就有士兵來回巡視,十分嚴格。
就算是葉華親臨,也不能隨便進去,需要通報裡面,核實身份,然後才准許他們進去。
張永德看了半晌,沒什麼了不起的,論起來,他的軍營規矩不比驃騎衛小,而且警戒範圍更大,區區200步,如果遇上了騎兵偷襲,只怕沒等反應過來,就殺進了營裡。
葉華看出了張永德的不服氣,也沒說什麼,而是領著他們到了校場。
這回郭威可看出了問題,在校場上,800驃騎衛,衣甲鮮明,明光鎧閃閃發光,陌刀手,齊整森嚴。
每個頂著烈日,站在校場上,一動不動,彷彿雕塑一般,連眼睛都不帶眨的!
如此嚴整的隊伍,釋放出強大的壓力,讓張永德也心驚不已,的確有些門道。
“冠軍侯,這些將士何以能如此快速著甲?是不是提前通知他們的?如此做法,未免刻意了吧!”
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葉華伸手,請他們到中軍,這裡有一個巨大的帳篷,在帳篷中間,按照方位擺著一圈鈴鐺,郭威和張永德都不解其意。
葉華讓他們仔細看,原來每一顆鈴鐺都拴著線,一直通到了帳篷外面。張永德跑到外面,發現細線進入了一個竹筒,而竹筒則是埋入了地下,看方向,是向軍營外面延伸,張永德腦力不弱,他沉默了一會兒,突然驚呼起來。
“莫非,莫非是通過鈴鐺傳信?”
葉華點頭。
張永德更迷糊了,就算有鈴鐺傳信,但也需要人啊,總不能鈴鐺仔細發出響動嗎?他們來的時候,也沒有發現什麼細線之類的東西,更沒有觸動鈴鐺,怎麼會響動呢?
葉華再次請他們出了軍營,順著竹筒的方向,走了三十步,有一條水溝,水溝邊都是荒草亂石,看起來什麼也沒有。
葉華舉起巴掌,連著拍了三下,突然從草叢裡躥起一個人影。
“屬下見過冠軍侯!”
天啊!
這里居然藏著人!
張永德的嘴巴能塞進去拳頭,郭威同樣驚訝不已,他領兵一輩子,也沒有遇見過這種事情,他走過來,仔細查看,這才發現,原來士兵身上披著舊漁網,而漁網上面裝飾著許多草棍樹葉,趴在地上,如果一動不動,就和環境融為一體,根本分辨不出來。
簡直堪稱神技,難為怎麼做到的?
在這個士兵的手邊,有一個一尺直徑的洞,他爬下來,就可以完美遮擋住。這個洞裡有兩個鈴鐺,一個是向帳篷內傳信,一個是接收外面的信號。
葉華向郭威介紹道:“每隔一段距離,就會有士兵負責隱蔽偵查,他們會根據入侵人員的數量,拉動鈴鐺。10人以下,拉一次,50人以下拉兩次,100人以下拉三次,100人以上,則拉動5次,提前向軍營示警,最遠的警戒距離甚至能達到一里遠。”
郭威和張永德這才恍然大悟,原來他們還沒有到軍營門口,裡面的人就已經知道了。難怪有時間提前準備。
根據葉華的介紹,鈴鐺的語言十分豐富,可以傳遞諸如敵我,數量,戰力等等消息,比如先拉響一聲,代表自己人,先是兩聲急促的響聲,就代表敵人……這種原始的密碼,讓郭威大感興趣,耳目一新。
“冠軍侯,虧你怎麼想出來的!”
葉華靦腆一笑,“臣擔負保駕之責,斷然不肯懈怠,所謂善攻者,動於九天之上,善守著,藏於九地之下。臣這麼做,也僅僅是實驗而已。如果時間允許,臣準備在御營周圍,深掘地道,既能用於警戒,又能保護御營安全,任何想要接近御營的人,都要先經過驃騎衛的檢查。如果有人圖謀不軌,除非驃騎衛死絕,斷然不會有人能傷害到陛下!”
一番話說完,郭威什麼都沒說,他只是意味深長看了看張永德。
這一次張永德的臉燒得能煎熟雞蛋。
原來保護陛下的安全,不但要能打,還要用心。
相比之下,他這個駙馬實在是不及葉華的萬分之一。
看起來沒有人是浪得虛名。
過去張永德總覺得葉華能殺死契丹皇帝,完全是靠著運氣,現在想想,為什麼別人就沒有好運氣?人家還是下了功夫,用了心思,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。
他們在營地已經看了半個時辰,驃騎衛就站在外面,一動不動,如林如山。這才是天子親軍的氣象!
端得厲害!
張永德默默低下了頭,一語全無,郭威抓著鬍鬚,微微一笑。
“怎麼樣,服氣了?”
“是,服氣了,臣,臣日後一定以驃騎衛為表率,再也不敢狂妄自大,目中無人!”
郭威哼了一聲,“能知錯還不算無藥可救。數月之前,驃騎衛天天站在校場上,朕也沒有料到,還有如此效果,現在一看,才知道冠軍侯用心良苦。沒有當初的辛苦,哪來今日的強兵氣象!傳朕的旨意,要讓諸軍師法驃騎衛,把我大周兵丁,練成縱橫天下的雄師!”
郭威臨走的時候,還拿走了幾張舊漁網製成的偽裝衣,他要把侍衛親軍的精銳都給叫來。過去選人,選的都是能打的,刀馬武藝好的。
可見過驃騎衛之後,郭威發現似乎選人的方法錯了。
他需要的是心細機警,能耐得住寂寞,最重要的是忠誠聽話,擁有鐵一般的軍紀,這樣的人馬,才能託付大事。
葉華不經意間,又改變了大周的練兵思路。只是這次改變,卻讓無數將領叫苦不迭,私下里都埋怨葉華,把他們給推到了火坑里,從此往後,日子都是灰暗的了。
葉華無暇管這幫人怎麼想,因為郭威視察之後,又撥給了驃騎衛3萬緡軍費,任由葉華自由支配。
離著出戰的日子越來越近,葉華覺得還是把錢都用來武裝大傢伙比較重要。現在最缺的就是戰馬了。
這一天,楊佑突然來了,他臉上帶著喜色。
“侯爺,屬下聯絡上了李光睿,屬下和他說,李相公被逼急了,需要戰馬。他同意出3000匹戰馬,但是有個前提,必須要李相公給他寫一封保證書,只要拿到戰馬,就幫著他離開京城!”
葉華聽完,喜得眉開眼笑,和狐狸似的,立刻起身,興沖衝奔李谷的府邸跑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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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 黑吃黑
李谷人老成精,當葉華說出李光睿的事情,他立刻想通了,當時在大慶殿,這小子就憋著壞呢!
讓老夫寫手書,不是將把柄交給了李光睿嗎!
不行!
絕對不行!
李谷不停晃腦袋。
葉華突然沉下了臉,“李相公,你沒有兄弟的!”
“你什麼意思?”李谷同樣沉下了臉!
“呵呵,上次去鄉下,跟在你身邊的那位,是你的侄兒嗎?”
李谷愣了一下,強忍著怒火,不悅道:“你敢查老夫?”
葉華笑了,“不是查,是好奇,一個女子扮成男人,跟在李相公的旁邊,冒充是李相公的侄子,萬一要是歹人,豈不是害了我朝棟樑!和李相公同殿稱臣,我不能不關心,是吧?”
“強詞奪理!”李谷咳嗽道:“你查出了什麼?”
“也沒查出多少,我只知道這個女子是南邊來的,前些日子倉皇離開了京城。”
李谷聽到這裡,突然勃然變色,“冠軍侯,你沒有對那個女子下手吧?”
老頭鬚髮皆乍,顯得十分關心,葉華驚問道:“李相公,你不會和她,有,有什麼關係吧?你放心,我不會胡來的!”
“你給我閉嘴!”
李谷實在是聽不下去了,葉華這小子心也太髒了。李谷怒氣沖衝,要是再不說清楚,一世英名就毀了。
他對著葉華,狂噴吐沫,把事情說了……那個女子是南唐重臣韓熙載的小女兒,李谷早年和韓熙載是好友,兩個人走了不一樣的路,一個輔佐南唐,一個留在中原。
若干年過去,李谷位列宰執,深得重用,大周氣象一新,蒸蒸日上。
而南唐呢,雖然有個李弘冀,但是皇帝李璟,還有其他人都不成氣候,再加上韓熙載是北方人,備受猜忌排擠,日子過得很不如意。
“陛下有意策動韓熙載歸順大周,他在南唐多年,熟知南唐的情況,如果能拉過來,影響非比尋常,你可千萬別壞了朝堂大事!”
“哦!”葉華瞪大了眼睛,他還以為抓到了李谷的把柄呢!沒想到居然還是個諜中諜,連環套!
“那個李相公,你不會騙我吧?”
李穀不屑道:“你不信就去找陛下,看看是不是這麼回事!”
葉華無語了。
既然要挾不成,就換個思路。
李谷還能對什麼事情感興趣?
對了,他身為三司使,最缺的就是錢,尤其是大戰在即,夠他發愁的。
“李相公,我有一個辦法,能籌措軍餉,你願不願意聽聽?”
李谷當然知道葉華的本事,這小子總能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點子,雖然沒有一條是正路,但是還真別說,有些時候挺管用的。
“你講吧!”
“你可以賣官!”
葉華剛說完,李谷就伸手摀住他的嘴,這小子果然一肚子餿主意,你想害死老夫不成!陛下三令五申,要求選賢任能,不許賣官鬻爵,真要是查出來,是會掉腦袋的!
“李相公,你聽我說完,大周的官是不能買賣的,但是南唐的可以啊!”
這更不像人話了,要買南唐的官,也去找南唐朝廷,跟大周沒有一個銅子的關係!
葉華只能耐心給李谷解釋,南唐有35州,地盤遼闊,朝廷可以賣一些轄地在南唐的官員,別如揚州知府啊,江寧少尹,鎮南軍節度使一類的。也不給俸祿,也不用坐堂,只有一件官衣,一顆銅印。
“什麼好處沒有,你要是商人,會出這筆錢嗎?”李谷還是不信。
“當然會了。”葉華道:“有錢人最想要什麼?身份啊!這個官雖然什麼都沒有,但是品級擺在那裡,遇上了事情,就要把人家當成官員處理,平時也會被高看一眼。而且等朝廷打下了南唐之後,就能走馬上任,怎麼不值得一試?”
李谷吸了一口氣,“這倒是個辦法,只是……不成,絕對不成!”李谷又搖頭了,“冠軍侯,你想過沒有,這幫人甚麼都不懂,他們是沒有本事治理地方的,到時候派過去,必定民怨沸騰,你這是胡來!”
“哎呦,死心眼啊!”葉華氣呼呼道:“多簡單的事情啊,到時候隨便設個考試,說他們不合格,或者讓他們上任去折騰,等民怨沸騰的時候,再當街卡嚓了,收拾人心,這種事情你們文官不是很擅長嗎?”
“我們不擅長,是你擅長!”
李谷吹鬍子瞪眼,他簡直被葉華給打敗了。
也不知道這小子怎麼這麼多損主意,估計啊,他的良心掏出來,都是黑的!可李谷再想想,其實也未嘗不是個辦法,假如真的缺少糧餉,餿主意也是主意!
李谷也想開了,反正都不要臉了,還有什麼幹不出來的。
他立刻答應葉華,寫了一封手書,大致的意思就是只要得到了戰馬,解決了難題,就是對朝廷有功,忠心耿耿,朝廷不會虧待的云云……
有了這封信,楊佑那邊就好辦了。
他把書信輾轉交給了李光睿,還真別說,李光睿很細心,他私下里蒐集了一些李谷的書法作品,驗證筆蹟之後,才相信了此事。
李光睿其實不在乎上面寫了什麼,只要是李谷寫的,就有把柄攥在了手裡,他有十足的把握,能夠靠著金錢攻勢,把李谷拿下,到時候就不只是回家那麼簡單了,他還能巴結上朝廷大員,對黨項的前途好處說不完。
李光睿滿懷著期待,將3000匹最好的戰馬,分批弄到了京城,準備交給李相公。
他小心翼翼,把交割的地點放在了距離開封30里之外,一個非常隱蔽的山谷,李光睿沒法出城,只能派遣心腹前來。
“這3000匹良駒,算是獻給李相公的見面禮,請笑納。”
“少使君太客氣了,我代李相公寫過少使君。”過來談判的人笑呵呵道:“該花的錢還是要出的,不能讓少使君虧了。”
他說著,將一張飛錢遞給了李光睿的手下。
李光睿的手下接了過來,卻又笑了,“錢我家主人收了,只是我家主人仰慕李相公,這筆錢請轉贈給李相公吧!”
他又把錢送回來了,真是會做人!
“那好吧,我就代替李相公,謝謝少使君了!”
他們談完,正要立刻,突然聽到一陣人喊馬嘶,葉華帶著驃騎衛出現了,直接將山谷給封了,裡面的人目瞪口呆。
葉華二話沒說,馬搶走了,錢也拿走了,這還不算,他直接殺回京城,把李光睿的宅子給包圍起來,下令直接攻堅,撞開大門,就殺了進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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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6章 大周人樣子
葉華挑選驃騎衛是很講究的,最低的標準也是會寫自己的名字,等接到保護郭威的命令之後,更是親自調教,除了洗腦袋,還要交給一些文化課程,什麼論語啊,禮記啊,也都是要讀的,當然了,葉華不是讓這幫人變成呆瓜窮酸,只是讓他們多知道一些事情,懂得道理多了,才能執行複雜的軍令。
相比其他各支人馬,刺配犯人充斥期間,天天喝酒賭錢,亂七八糟,驃騎衛絕對是素質第一的人馬。
可跟著什麼人,學什麼人,這幫驃騎衛也被葉華教壞了。
他們衝進館驛,到處抓人,見到好東西,就給席捲一空。
尤其是到了後面,發現李光睿還有幾十匹好馬拴著,簡直欺人太甚,侯爺還沒騎上這麼好的馬呢!李光睿算什麼東西啊!
帶走!
哪裡是兵,簡直就是一幫活土匪,山上下來的賊!
李光睿身邊也有上百名黨項護衛,他們一個個悲憤欲絕,怒滿胸膛,紅著眼睛就要拼命,李光睿黑著臉,無奈下令。
“讓他們折騰去!這就是階下囚,我認命了!”
李光睿哀嘆悲憤,一肚子怨氣,“葉華,士可殺不可辱!有本事你殺了我,何必苦苦相逼,讓我顏面掃地!“
李光睿揚天哀嚎,滿腹委屈。
葉華站在他的面前,很認真告訴他,“第一,你不是士人,第二,你走私戰馬,罪有應得,今天的一切,都是你自己找的!”
“來人,把他抓起來!”
驃騎衛衝上去抓人,李光睿拼命甩膀子,抵死不從,他手下人也湧上來,用身體保護少主,雙方扭打在一起,亂成一團。
正在這時候,突然外面有人急匆匆跑進來。
“住手,全都住手!”
來人正是李谷,他看到眼前的局面,氣得翻白眼。見李谷來了,李光睿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,眼睛都亮了。
李相公真是個信人!
總算沒有瞎了眼睛。
剛剛葉華殺來,李光睿自覺不妙,就派遣家人去向李谷求救,沒有想到,李相公能來的這麼快。他強忍住叫嚷的衝動,只是一雙眼睛,緊緊盯著李谷。
葉華面沉似水,“你來幹什麼?”
李谷哼了一聲,“老夫身為朝廷重臣,難道還不如你冠軍侯有權過問朝廷之事嗎?”
葉華咆哮道:“李光睿走私馬匹,罪行滔天,我要拿他問罪!”
“少使君遠路而來,對大周忠心耿耿,你不能這麼無禮!”李谷一面說著,一面頻頻給葉華使眼色。
葉華多機靈啊,立刻察覺,老東西有事情!
“好你個老東西,是存心跟我過不去,走,出去說!”葉華拉著李谷,一口氣到了外面,他把李谷的袖子一甩,就責怪道:“咱們不是說好了嗎?你來湊什麼熱鬧?”
李谷抓著鬍鬚,微微含笑:“冠軍侯,老夫先問你,打算怎麼辦?”
“還能怎麼辦?戰馬沒收了,把李光睿扔牢裡去,然後再敲詐李彝殷一筆!讓他拿一萬匹戰馬贖人!”
李谷連連搖頭,“不妥,不妥,你這是山大王綁人!這麼幹會激怒黨項的,即便拿到了戰馬,也是一錘子買賣,以後怎麼辦?”
“什麼以後?我懂養馬的!”葉華道:“給我一萬匹戰馬,我就有把握養出十萬匹,一百萬匹!”
李谷才不信葉華有那個本事,即便有,還需要時間呢!
“冠軍侯,你在這裡等著,我去和李光睿談,該得到的戰馬一點不會少,還不會鬧翻臉。”李谷也不等葉華說話,直接拔腿就進去了。
外面剩下葉華一個,他稍微思索一下,就能猜出來,李谷這老傢伙絕對不會幹好事的,只是不知道李光睿有沒有腦子,會不會被人賣了,還幫著數錢?
葉華覺得很有可能,畢竟他兩世為人,從老狐狸們的手裡,都討不到多少便宜!歷來國初都是能人妖孽叢生,日月星辰一起爭輝的大時代,一眼望過去,根本沒有老實人。
唯有等著太平幾十年,不停教化,才能培養出死心眼的士大夫!
至於現在,死心眼的早就被玩死了!
葉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,所謂教化,是不是把人教得更笨?然後好控制呢?是一個滿肚子孔孟之道的人聰明?還是一個大字不識的市井無賴更聰明?
這是一個很深刻的哲學問題,涉及到是你看風景,還是風景看你的高深課題,正好用來打發無聊的時間。
就這樣,葉華胡思亂想,情緒飛揚,差不多半個時辰,李谷才從裡面笑呵呵走出來,他滿臉春風,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,似乎又要當新郎似的!
“說吧,你怎麼坑的人?”
“胡說,老夫豈會坑人!”
李谷板著臉道:“老夫和少使君一番懇談,他忠心大周,天日可鑑。答應捐贈3000匹戰馬,且日後,每年販售給大周1萬匹戰馬。除此之外,他還願意親統領800黨項騎兵,隨同聖人出征,甘為前驅!”
李谷說完,葉華認真思索了一下,把他的話翻譯成了人語,大致的意思是戰馬被抓包了,只能捐出去,為了保命,往後每年提供1萬匹戰馬。你想獲得自由,也不是沒有辦法,現在就有機會,帶著人馬給陛下打仗,全看你的表現了。老夫已經盡力了,這是最好的結果。如果你不甘心,把老夫私下裡購買戰馬的事情捅出來,也奈何不了老夫。為了朝廷買馬,最多被訓斥幾句,罰俸而已。倒是少使君,如果沒了老夫保護,你還不被葉華吃乾抹淨啊!
這一套近乎完美的說辭,輕鬆擺平了李光睿。
“李相公,假如李光睿真的有了功勞,難道要縱虎歸山嗎?”葉華質問道!
李谷笑了,毫不在乎,“老夫又不出征,當然不歸我管了,冠軍侯想怎麼處置,就算暗中殺掉,也和老夫沒關係!”
李谷伸了一個懶腰,打著哈氣道:“真是上了年紀,比不得年輕人,老夫回去休息了,明天還有早朝呢!”
老傢伙走了,手下的驃騎衛興奮跑過來。
“侯爺,3000匹戰馬是不是都是咱們的,以後還有1萬匹!真是太好了!”這幫小子興奮地拍巴掌。
葉華卻黑了臉,好個屁!
本來想讓李谷背反覆無常,設套害人的黑鍋,現在好了,惡人倒是成了他,信不信,李光睿還要對李谷感恩戴德呢!
葉華很認真地想了想,要不要把實情告訴李光睿,讓他看清楚,老狐狸究竟是什麼東西!
可轉念一想,繼續唱雙簧,能榨出更多的油水,雖然要背一點惡名,也沒什麼了不起的,誰還不被罵呢!
關鍵是好處先拿到手,比如……3000匹戰馬!
西北的良駒,放在禁軍當中,也屬於上等好馬。
驃騎衛原來每人只有一匹馬,這一次每人能配屬三匹,還有剩餘,每一個人都興高采烈,跟過年了似的。
再看看驃騎衛的模樣的吧!
明光鎧,青色披風,陌刀,駿馬!
雄壯英武,充滿了英氣!
郭威的旨意終於下來了,要出兵南唐!
葉華親自率領800驃騎衛,向著開封大校場而去,參加出征誓師。他們在原野奔馳,掀起塵土漫天,沿途所過,百姓扶老攜幼,爭相出來看熱鬧!
好威武的人馬,瞧瞧,鎧甲都晃人的眼睛!
男孩子羨慕地口水長流,多希望長大的時候,也能加入其中。年輕的姑娘目光發直,偶爾有驃騎衛看過來一眼,立刻要窒息的感覺。
葉華他們走了一路,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害了相思,嚷嚷著非驃騎衛不嫁!
等到了校場外面,人馬慢了下來。圍觀的人群更多了,開封的百姓簞食壺漿,給出征的將士送行,當驃騎衛出來的一剎那,立刻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,也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,“好一群大周的人樣子!”
頃刻之間,大傢伙沸騰了,都以人樣子呼喚驃騎衛,拼命往手裡塞東西,什麼雞蛋大棗,饅頭肉脯,足足是其他人的十倍還多,塞到沒有地方放了,還不肯罷休。
其他禁軍看得眼睛都紅了,葉華不在乎他們的嫉妒眼神,難道不知道嗎?古往今來,都是個看臉的時代,顏值不夠,自動退避三舍!
葉華率領著驃騎衛,來到了校軍場的最中間,當仁不讓,其他人馬此刻都黯淡無光,成了陪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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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7章 絕對不是親生的
驃騎衛成為天子親軍,有很多人是不服氣的,比如控鶴軍,內殿直,從馬直……這些將領瞧著一群小娃娃爬到了自己頭上,全都氣得頭髮豎起。
要不是張永德碰到了鐵板,樊愛能現在還在家裡養傷,這幫人都想上來和葉華較量一番。可即便不能出手,心裡也是不服氣的!
姓葉的小子會什麼?
不就是仗著和聖人是親戚嗎?
不就是運氣好點嗎?
別看他們穿得乾乾淨淨,鮮衣怒馬,可是到了戰場上,拼的不是這個,花架子,銀樣鑞槍頭,不頂用!
老子們才是真正的好漢子,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。
信不信,真的打起來,我一個能揍8個驃騎衛!
他們都憤憤不平,不停發狠,讓人奇怪的是郭威遲遲不到,天氣有這麼熱。
心裡有氣,太陽又烤著。
漸漸地,好多人就懈怠了,懶洋洋站著,還有人乾脆摘下了頭盔,抱在懷裡。賊老天也給我們添亂,秋老虎還真是厲害!
他們在心裡罵罵咧咧,突然有人厲聲喊道:“聖駕,到!”
聽到這話,大家不由得為之一振,全都打起精神。
郭威今天十足威嚴,一身金黃色鎧甲,繁複的龍紋,襯托出九五至尊的霸氣,他策馬飛奔,來到了所有士兵的前面。
郭威放慢了速度,從每一隊人馬前面掠過,最後停在了驃騎衛的前面。
“朕知道你們有人不服氣,那就睜開眼睛好好看看,你們和驃騎衛到底差在了哪裡!不要一個個眼高於頂,狂妄自大,早晚會吃虧的!”
皇帝的聲音如同洪鐘,在耳邊響起。
大傢伙這才注意到,原來驃騎衛自從入場站好之後,位置就沒有改變過。
原來衣甲鮮明,此刻依舊整齊,腰板筆直,目光平視,一動不動。
乍看之下,簡直給木頭人相仿,不會是死了吧?活人怎麼受得了?大太陽烤著,身上還穿著厚實的鎧甲,怎麼受得了,難不成他們不是人?
真是邪門啊!
郭威哼了一聲,“你們瞧見了!這才是不動如山的強兵!朕此番御駕親征,所有人馬,務必令行禁止,服從號令!有任何人違抗軍令,立刻軍法從事,絕不寬容!”
所有將士悚然一驚,他們也不得不承認,驃騎衛的確有過人之處,眼神之中,漸漸有了一絲敬畏。
郭威見吉時已到,立刻下旨出兵!
大軍一隊一隊,從大校場離開,直接奔赴前線。
柴榮范質,率領著百官,恭送皇帝。柴榮親自為郭威牽馬,而後又囑咐葉華,“天子安危,系於驃騎衛,冠軍侯肩上的擔子不可謂不重,萬萬小心謹慎。”
葉華深深一躬,板著面孔道:“請晉王放心,末將縱然百死,也要保護聖駕周全!”
柴榮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。
從一開始,葉華救了郭幸哥,保住了郭家一條血脈,身邊的謀士都或明或暗說過,日後葉華會成為柴榮的敵人。
可誰成想,在幾個關鍵的時候,葉華都幫了柴榮,尤其是這次郭威在大慶殿的表態,更是徹底穩固了儲君的地位,再也無人敢質疑!
柴榮是念著葉華的好的,孤還年輕,冠軍侯更年輕,早晚有一天,會輪到朕揮兵征討天下,到時候葉華依舊是孤縱橫神州的前驅!
“多用心,那些老將或許有地方不如你,但是他們身經百戰,能夠活下來就很不容易。誰都有一身本事,多學一些,沒有壞處!”
柴榮平時話不多,能說到這份上,基本上把葉華當成親信對待了。
能同時得到皇帝和儲君的信任,也真是好本事!
許多將領漸漸收起了對葉華的小視之心。
大隊人馬出了開封,分成水路兩部分,浩浩蕩盪,開到了徐州。
在一路上,葉華小心安排,每到一處,都提前派人清查住處,所有食物飲水,必須乾淨整潔,能不用外面的東西就不用。
很多時候,郭威都覺得不必要,朕領兵多年,說句不好聽的,連馬尿都喝過,沒有那麼嬌氣!
葉華卻不以為然。
“第一,聖人現在是九五至尊,一身系天下之重,不能大意;第二……”葉華頓了頓,郭威笑了,“還有你不敢說的,講吧!”
“那臣說了!”葉華鼓了鼓勇氣,“陛下大半生征戰沙場,難免會留下些病根,年紀大了,更應該注意龍體才是。”
隨便議論皇帝的健康,是犯了忌諱的。
可葉華又不能不提醒,他發現郭威的身體狀況很不錯,吃得飽,睡得著。騎馬射箭,都沒有問題。
可葉華又知道,郭威只當了三年皇帝,也就是說,還有一年半的時間,就會駕崩。葉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有半點會死的跡象。
他很困惑,或許是暴病,或許是有人暗害,反正從古至今,天子都是最不安全的職業,出了什麼奇怪的事情都不意外。
尤其是天下分崩離析,各種勢力犬牙交錯,尤其要小心謹慎。
葉華說完之後,躬身站著,過了好半天,郭威都沒有說話,當葉華都心慌了的時候,一隻大手,按在了他的肩頭。
“朕不只是皇帝,也是你的長輩,你既是朕的臣子,也是世交後輩,朕,沒有看錯人,從今往後,朕聽你的安排,不會給你難做的!”
郭老大說到做到,果然,在接下來的進軍路上,每天吃什麼,喝什麼,什麼時候睡,什麼時候起,都嚴格按照作息時間表,有條不紊。
郭威也沒有覺得疲憊,可是歷次征戰當中,絕無僅有的,他心情很好。
可是大軍距離徐州還有兩天的路程,前線傳來的戰報,卻讓郭威為之一驚,不得不半夜召集所有文武,一起商討應對之策。
葉華也列席了會議,首先魏仁浦介紹了情況。
原來自從徐鉉回到南唐之後,南唐也積極備戰,李璟派遣兒子李弘冀擔任元帥,駐守壽州,集中了5萬精銳,要和大周決一死戰。
李弘冀年紀不大,但卻是個狠角色。
他到了壽州,發現軍心不穩,將士害怕大周,他先是登城,對將士發誓,要同生共死,接著又提拔了一直不得志的都虞侯柴克宏。
柴克宏感念李弘冀恩德,奮勇作戰,就在數日之前,居然統帥人馬,渡過淮河,主動襲擊了大周駐軍。
一戰下來,大周損失上千人,被俘虜好幾百。
柴克宏得意洋洋,返回南唐。
李弘冀給他接風洗塵,然後就在淮河邊,將數百俘虜全部斬殺,一個不留!血水染紅了淮河!
好殘暴的手段,無人不怕!
南唐人馬士氣為之一振,所有將領都服氣了李弘冀的本事,也懾服他的狠辣,上下一心,再也沒人敢動搖軍心了。
葉華聽完,真是目瞪口呆,他只有一個念頭,好狠的李弘冀,你絕對不是你爹親生的!絕對不是!
李璟名氣或許不如李煜大,但也是一位知名的詞人,文學修養,在歷代帝王當中,都算是很好的。
他的兒子,李後主的大哥,居然是個弒殺好戰之人!
反差有點大啊!
是不是哪個大將,充當了隔壁老王?
送給了李璟一頂原諒帽啊?
葉華變得八卦起來了,這時候張永德憤然站起,厲聲道:“陛下,南唐欺我太甚,末將願意請令,去教訓小兒李弘冀!讓他知道大周的厲害!”
郭威露出沉吟之色,其他的將領也跟著嚷嚷,紛紛建議,要去和李弘冀對陣。這時候魏仁浦卻笑著搖了搖頭,他瞧了眼沒說話的葉華,“冠軍侯,你怎麼看啊?”
你有想法就說,何必先問我!
葉華只好悶聲道:”李弘冀不過是個莽夫,和他置氣,太沒有格局了!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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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8章 英雄所見不同
張永德雖然吃了虧,受了罰,但也只表示葉華練兵厲害,打仗的本事還不一定行!
“冠軍侯,你是不是怕了李弘冀小兒?你怕張某可不怕,我要把他的腦袋擰下來,獻給陛下!”張永德憤然道:“陛下,只要給臣一萬精兵,一定將李弘冀的人頭獻上!”
郭威沉著臉,沒有看張永德,而是盯著葉華,追問道:“你說的格局是什麼意思?”
“陛下,臣以為南唐主動攻擊大周,其實是試探!”
郭威若有所思,微微點頭,“繼續說下去。”
“南唐和大周,以淮河為界,大周鐵騎無敵,而南唐水師和步卒都有可取之處。李弘冀最怕的是大周出其不意,打他的薄弱環節。而最盼望的,則是大周提兵和他死磕,一旦陷入膠著僵持,大周的優勢就蕩然無存。南唐可以靠著水師,源源不斷運輸糧草人馬,最後的勝負就不好說了。”
歷史上,以柴榮的雄才大略,尚且發動了三次攻擊,才把南唐在江北的土地拿全數佔領,期間曲折複雜,也碰了好幾次釘子,南唐絕不是弱子!
葉華的這番話,無疑重重打臉了張永德。
冒冒失失去拼命,恰恰是李弘冀最先看到的。
在戰場上,別人越是希望你做的,就越是不能做!這麼簡單的道理,還有什麼不明白的,張永德被噎得沒話說,他的大眼珠子轉了轉,厲聲道:“冠軍侯,既然不能去打壽州,那你說,要打哪裡? ”
葉華笑了,他讓人把地圖攤開,伸手指了一個地方!
大傢伙探身去瞧,等到看完之後,除了魏仁浦之外,全都搖頭了。有人顧忌葉華的面子,沒有笑出來,有人卻忍不住鄙夷,選的什麼地方,簡直是雞肋!
張永德更是越發瞧不起葉華,這小子果然是個草包,沒什麼真才實學,只要有點腦子,就不會選那麼個地方!
那葉華到底選擇了哪裡呢?
他選的是海州!
海州在淮河以北,也是南唐唯一在淮河以北的土地。
攻擊這裡,不用渡河,非常容易,幾乎是唾手可得。
但是,卻沒有一個人想要拿下海州,道理很簡單,這裡就是一塊雞肋之地!由於臨近大海,海潮侵襲,土壤貧瘠,糧食產量很低,百姓尚且無法自給自足,只能靠著打漁為生。
窮鄉僻壤,一片蠻荒。
拿下了海州有什麼用?
只是面子上好看而已,一點價值也沒有。南唐就算丟了海州,也不會有半點心疼。要想真正打疼南唐,必須攻打壽州,楚州,揚州,這些才是要命的地方!
葉華的眼光太差了,簡直奇差無比,不足與論!
所有人都擺出了一副高高在上,不願意和他廢話的模樣。葉華也是有脾氣的,被一群肌肉含量遠遠超過大腦的大老粗瞧不起,他也是有脾氣的,你們才是什麼都不懂的笨蛋呢!
“打海州有兩個好處,其一,很容易拿下;其二嗎?”葉華故意拉長了聲音,等到大家都不耐煩了,他才說道:“其二就是吳越的水師可以前來停靠,實現兩方會師!”
當聽到這一點,張永德等人都吸了口氣,的確海州別的不成,但卻是個不錯的港口,可以和吳越會師。
可,可會師又有什麼用?
吳越兵力孱弱,到了戰場上,不但幫不上忙,還會拖累大周將士,能有什麼用!大家還是沒法認同。
葉華也不指望他們能有多少戰略思維了,面對著地圖,他侃侃而談。
“海州是我們進軍南唐的跳板,只是並非陸路,而是海路!吳越的水師到了,我們就可以藉助吳越的船隻,去攻擊鹽城等地,破壞南唐的食鹽產區,只要切斷了食鹽的供應,南唐境內,千萬百姓,面臨缺鹽的窘境,必定民心不穩,兵無鬥志。”
“而且李弘冀以豪傑自詡,心高氣傲,如果內部鬧了起來,他承受不住壓力,就會出兵保護食鹽。這時候我們再動手,來個以逸待勞,大破李弘冀不難。”葉華自信道:“拿下幾個州郡,搶占多少地盤,都不如徹底打亂南唐的經濟來的重要,經濟崩潰了,民心就垮了,到了那時候,南唐也就是一塊肉了,隨時都能吞下肚子!”
類似的建議,在聯合吳越的時候,葉華就講過。但是大周的君臣還都是習慣把目光盯在陸地上,盯在城池地盤的得失上面。
如何利用海路啊,如何玩經濟戰,都是新鮮的課題,不少人從來就沒想過,誰知道葉華是不是異想天開,信口雌黃。
郭威思量半晌,看了看魏仁浦。
老魏抓著鬍鬚大笑,“冠軍侯,沒想到你還看過《管子》。”魏仁浦轉身對郭威道:“聖人,當年管仲輔佐齊桓公,就曾經採購魯縞的辦法,收服魯國,為齊桓公稱雄天下打下了基礎。老臣也是沒想到,冠軍侯,居然能活學活用,果然是少年英傑,只怕李弘冀遠不如咱們冠軍侯啊!”
郭威眼前一亮,“魏先生,此計用得?”
“嗯,臣以為可以一試,總而言之,從食鹽下手,遠比一城一地的硬拼要好得多!”
郭威又思索了一會兒,他覺得就算不成,也不吃虧,如果成了,南唐大亂,那可是天上掉餡餅!
“張永德,朕就命你,率領5000人馬,立刻襲取海州!”
能出戰是好事情,可葉華出主意,他去幹髒活,怎麼這麼彆扭啊!張永德實在是不喜歡玩陰謀詭計,有本事正面拼殺不好嗎?以老子的本事,也不怕南蠻子啊!
郭威把臉沉下來,“你要是不願意去,自然有別人!朕提醒你,必須按照冠軍侯的方略去做,你膽敢違抗軍令,立刻殺無赦!”
張永德嚇得一哆嗦,連忙諾諾答應,趕快調兵。
他幹別的不行,還真是個不錯的打手,論起指揮打仗的能力,比起趙匡胤,楊業還要高半籌!
400裡的距離,張永德只用了3天時間,就殺到了海州城外,趁著裡面的守軍來不及反應,就殺了進去。
整個戰鬥持續了不到半天時間。
張永德斃殺南唐守軍兩千人,另外還有一千多俘虜。
你李弘冀做初一,就別怪老子做十五!
他在海邊,斬殺了所有俘虜,將屍體丟到大海之中,吸引了不少鯊魚,爭相吞噬,彷彿到了修羅場……
海州失守,消息傳到了李弘冀的耳朵裡。
他年紀不大,長得又帥氣,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,只會把他當成白面書生,而非手握重兵的南唐皇子!
“打海州?”
“哈哈哈哈!”李弘冀仰天大笑,“郭威真是老了,不頂用了。”
手下人不解,李弘冀興沖沖道:“海州在淮河之北,郭威連淮河都不敢過,只敢奪一塊雞肋之地,只是為了面子好看,他還不是老了!”
李弘冀說完,越發高興起來,情不自禁道:“真是天佑大唐,天佑父皇!郭威沒了進取心,此戰必敗!傳我的命令,全軍做好準備,我要大破周兵!”
李弘冀定了調子,手下人雖然有別的想法,也不敢說了,誰讓咱們皇子就是這麼霸道呢!乖乖聽令就是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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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9章 鹽之城
郭威移駕徐州之後,大軍引而不發。
相比之下,南唐皇子李弘冀就顯得主動太多了,他調集精銳,依仗水師之力,頻頻渡過淮河,襲擾大周一方。
最遠甚至打到了宿州,大將柴克宏和趙鐸連續攻擊鎮淮軍,大周損兵折將,幾乎失守。公認戰力強大的的中原雄兵,居然被南唐步卒壓著打,毫無還手之力,讓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。
面對這個戰況,幾乎所有人都產生了這樣一種錯覺。
郭威的確老了,就像朱溫、李存勗、劉知遠等人一樣,坐上了龍椅,當了皇帝,就被消磨了鬥志,變得碌碌無為,不思進取。
幾個月之前,郭威何等霸氣,對南唐使臣揚言,要滅了南唐,可結果呢!拖延了幾個月才出兵,等到大周殺來的時候,南唐的精銳已經集結完畢,黃花菜都涼了。
接著又裹足不前,除了拿下海州之外,根本沒有一點戰果。
南唐的重臣不少人都判斷,等入了冬,郭威就會退去,南唐必勝。
大皇子李弘冀少年英雄,用兵如神,打敗了郭威。
憑著軍功,他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,至於那位皇太弟,應該趁早滾一邊去,把位置留給更有本事的侄子!
就在南唐都城江寧,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,有一位相貌不凡的老者,在花園行走,他神情凝重,憂鬱哀愁,眉頭皺得如秋水一般。
在他的身側,女兒扶著他的胳膊,緩緩前行。
“有人勸為父,要為了殿下搶下太子之位,一旦成為定策功臣,為父也就有了一展抱負的機會!我和李谷分別多年,他已經如日中天,而為父垂垂老矣,一事無成啊!”
原來這位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韓熙載!
女兒皺著眉,低聲道:“父親可是答應了?”
“沒有!”
韓熙載搖頭,“大唐看似繁華鼎盛,實則危機重重,吞閩國,滅馬楚,損失了幾萬士兵,只撈到了面子,沒得到裡子,反而樹敵無數。而朝堂諸公,只能同患難,不能共富貴,剛剛佔了上風,還沒有打敗郭威,就想著內鬥易儲,為父實在是憂心忡忡啊!”
女兒低著頭,眼睛來迴轉了轉,才道:“父親,大周皇帝繼位之後,厲行節儉,任用賢臣,志在天下,和歷朝的皇帝都不相同。大周朝中,人才濟濟,賢愚得所,女兒擔心,殿下只是一時得勢,或許,或許會慘敗在大周手上!”
韓熙載聽完之後,沉吟一下,突然臉色凝重起來,厲聲警告:“丫頭,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?你給為父記住,從今往後,不許提大周半個字,否則咱們家就要大禍臨頭了!”
女兒注意到父親神色當中的惶恐,原來她去了北方一趟,已經有人偷偷捅了出去,韓家的裡外,都有了不少奸細,從早到晚,時刻盯著。
女兒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!
父親名滿天下,才華橫溢,卻被當成了囚犯,鬱鬱不得志。假如當初選擇留在中原,或許早就不是這個樣子了……真是一步走錯,全盤皆輸啊!
相比南唐這邊一片歡騰,郭威顯得沉穩太多了,作為沙場老將,郭威就像是一名老道的獵人,有極好的耐性。
當初他對付李守貞叛亂,能花小一年的時間,修築城寨,疲勞叛軍,現在才一兩個月的功夫,郭威老神在在。
他帶著魏仁浦,在黃昏之下,策馬奔馳,欣賞景色。一邊看,一邊聊。
“李弘冀確如一頭猛虎,李璟如此文弱,竟然生出這麼個兒子,不簡單,不簡單啊!”
魏仁浦陪笑道:“陛下,要臣來說,李弘冀最多是一頭初生牛犢,他比起冠軍侯,可是差著太多了!”
郭威笑了,“也就是你看得起葉華,現在軍營之中,有多少人都說冠軍侯沒有李太子神勇,不敢出戰臨敵,弱了大周威風!”
“哈哈哈,他們懂得什麼,打仗不是鬥氣。”魏仁浦抬頭看了看天,笑道:“以老臣計算,這幾天冠軍侯就應該出兵了,可老臣擔心,駙馬未必服從號令,如果他們不和,恐怕……”
郭威擺手,“你放心,朕給了冠軍侯密旨,如果張永德不聽話,他可以立刻拿下唉,朕留在世上的親人不多了,朕不想看著他們爭鬥不休,能化解,還是要化解……”此時的郭威,顯得很落寞,日頭偏西,英雄白髮。
就連魏仁浦也不知道說什麼好,但願陛下能夠長命百歲,看到天下一統,夙願得償的那一天!
……
海州城外,大周軍營,張永德和葉華對面而坐,他們倆面前擺著一個巨大的火盆,上面有鐵架子,在架子上穿著一隻不大不小的野豬。
自從前幾日葉華奉命趕到海州,這還是第一次接風宴。
兩個人都沒說什麼,只是無聊地轉著把手,時不時刷上一點香料。
眼看著豬皮變得焦黃,一滴滴油脂落在火盆裡,騰地一下,躥起點火苗,然後又消失無影無蹤。
終於,等野豬烤的差不多了,葉華首先給了豬腹上的一塊肉皮,外表酥脆焦黃,內裡肥嫩多汁,是最好吃的部位。
他想塞進嘴裡,卻又放進盤子裡,送到了張永德的面前。
張永德抿著嘴,不願意接。
“你是陛下的女婿!”
張永德黑著臉道:“你想說我是靠著公主才有今天嗎?”
“你是幸哥的姐夫!”
張永德突然變了變臉色,僵硬的五官緩和了下來,他緩緩伸手,把豬皮接過來,大口大口吃下去,連一點肉渣都沒有剩下。
然後張永德很認真道:“你救了幸哥,我感激你,以前的冒犯之處,就,就一筆勾銷!”
一筆勾銷,是你佔了便宜好不?
葉華懶得和他計較,只是嘆道:“幸哥其實並不幸運,他才幾個月,就沒了母親。身負天家血脈,卻無緣皇位。我不想替他爭什麼,都是命數。可我卻也不會允許別人,傷害他。駙馬,我想請你給個承諾!”
“講!”
“不管到什麼時候,都要保幸哥的安全,身為姐夫,你能做到嗎?”
“我……能!”張永德咬著牙道:“公主和幸哥,是郭家最後的兩條血脈,我張永德對天發誓,誰敢傷害幸哥,誰就是我的敵人!”
說著,他抓起一支箭,用力折斷,然後扔進了火盆裡。
兩個人很有默契,大啖烤肉,肚子都鼓起老高,彷彿裡面塞了個皮球。
吃飽了就睡,睡飽了再吃,豬一樣過日子,葉華比起原來又壯了一大圈,身上終於有了肉。
他欣喜拍著肚子道:“膘養夠了,可以出戰了!”
果然,手下人就送來了好消息,隨著深秋到來,淮水快速下降,兩岸的灘塗都曝露出來。
葉華把前些日子蒐集的木板木樁,全都集中起來。
張永德指揮將士和民夫,連夜搭起浮橋,五千人馬,渡過了淮河。
等踏上南岸的土地,張永德笑了,眼前就是一馬平川,毫無阻擋!
南唐的確是糊塗,他們也想不到,大周會劍走偏鋒,而且還偏得這麼厲害!從海州下手,虧葉華想得出來!
“快,快!”
張永德帶著頭,縱馬狂奔,一路上偶然遇到南唐的小股人馬,他也不在乎,直接給沖散了,人馬日夜兼程。
狂奔出兩天三夜,終於出現在了一座城市的外面!
這種城市以“鹽”而興,也以“鹽”為名,就叫做鹽城!
早在戰國年間,這裡即“煮海為鹽”,《史記》載“東海有海鹽之饒”。秦漢時則“煮海興利、穿渠通運”,已成為漁鹽興旺之地。
等到了唐時,更了不得,“甲東南之富、邊餉半出於茲”的淮南鹽場,僅鹽城就有“鹽亭一百二十三所”。
唐寶應年間,境內設有海陵監、鹽城監,每歲煮鹽百餘萬石,鹽城已經是兩淮產鹽的中心。
這是一座除了食鹽,沒有別的東西的城市!
所有的人,要麼是煮鹽的鹽工,要麼是運鹽的民夫,再有就是販鹽的商人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是圍繞著“鹽”在運作!
張永德目之所及,村鎮到處濃煙滾滾,全部在煮鹽,好多人還挑著上百斤的滷水,往家裡運。
大周的人馬出現,他們甚至沒有察覺,還當是自己的兵呢!
毫無戒備,唾手可得。
葉華這小子,真有些門道!
“殺!”
張永德怒吼,人馬打起精神,奮力衝擊,城門都沒有來得及關,人馬就殺入了鹽城,張永德一馬當先,衝到了衙署,負責守衛鹽城的南唐將領,昨夜還在飲酒取樂,摟著兩個嬌娘,沉睡不起,任憑手下怎麼叫喊,也不起來。
沒法子,只能倒了一桶冷水!
這傢伙驚得坐了起來,“哪個不要命的敢捉弄你爺爺?”
他正叫著,張永德已經衝了進來,手裡的刀一揮,鮮血迸濺,一顆腦袋就飛了起來,重重落在地上,發出啪的一聲。
張永德抬腳,把腦袋又踢到了外面,讓手下將士給掛到旗桿上!
衝著無頭屍體,張永德啐罵道:“你這樣的,只配當孫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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