查看完整版本: 南希北慶-【北宋大法官】《全文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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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6:52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44 PM 編輯

第0255章 名士報

  不得不承認,王安石的文章,寫得確實是好。

  這邸報往牆上一貼,朝中大小官員們都自主地執筆抄錄。

  雖然講得是時政,但在王安石的妙筆生花之下,都寫成了藝術品。

  曾公亮、趙抃、陳升之,都無不禁嘆,此文乃少見的佳作。

  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!

  哪怕蘇轍都情不自禁地執筆抄錄。

  要知道蘇轍對於王安石的許多政治理念,都是不認同的,他能進制置二府條例司,完全是趙頊舉薦進去的。

  當然,蘇軾就沒有抄,不過他也是仔細看完整篇文章,他的感覺就是手很癢。

  今日上午,皇城內的官員,都在議論王安石的文章。

  當然,也有些比較活潑的官員,比如文彥博,比如蘇軾,比如呂公著,就在拚命的拱火,提醒大家,王安石是衝著司馬光去的。

  他們這一提醒,大家都反應過來。

  是啊!

  昨日司馬光發了文章,今兒王安石就跟上了。

  這用意太明顯了。

  剛好又是革新派、保守派的兩大掌門人。

  真是針尖對麥芒。

  太有噱頭!

  越來越多的人,參與到拱火行列中。

  包括趙頊。

  趙頊昨日開會誇了司馬光一番,今兒不誇王安石,那怎麼能行,這一碗水可得端平啊。

  趙頊又召開一場會議,表示看過王安石的文章,興奮地睡不著覺,說得太對了,朕昨夜思考一宿未眠,又趁機督促王安石,加緊推出新法,改正這些弊政。

  談得文章,指得卻是新法。

  這令許多保守派,很是不爽,你這是夾帶私貨,但這文章又寫不過王安石,他們只能期待司馬光再給出回應。

  但司馬光卻表現地非常低調,還跟著誇了幾句,表示國家卻是存有這些問題。

  散會之後,他就回審刑院開會,忙於修改律例之事。

  但劉述等人,哪有心情商量這事。

  「司馬學士,王介甫寫這篇文章,擺明就是想壓你一頭啊!」劉述都有些提司馬光抱打不平。

  司馬光很是淡定道:「這文無第一,武無第二,文章是各有所愛,誰能壓得住誰。先趕緊將此條律例修改完,官家可只給我們半年,明年就得全國執行。」

  「是…是。」

  劉述訕訕點頭。

  於是大家又認真商談此事。

  會議結束後,等到許遵、劉述他們全都離開,司馬光悄悄拿出今日新鮮出爐的小報,仔細看了起來。

  剛剛打開,看完第一個段落,只見一人突然急急匆匆地入得屋來,正是許遵。

  「許寺事有事嗎?」

  說話時,司馬光還有心虛。

  許遵道:「我忘記了…一樣東西。」

  司馬光點點頭,稍稍將小報放下一點。

  許遵來到座位上,拿起一張紙,塞入袖中,同樣心虛地瞟了眼司馬光,原來這張紙,正是他今日抄錄的王安石的那篇文章。

  他對王安石的文章,也是推崇備至,打心裡喜歡。

  見司馬光沒有在意,他便打算離開,忽然一頓,他凝目看去,那…那不是小報嗎?問道:「司馬學士在看甚麼?」

  「哦…在看倩兒的文章。」

  司馬光這才將小報揚起。

  許遵是萬分好奇,「小女的文章,哪入得了司馬學士的法眼。」

  他當然是看過的,雖在女子中,算是不錯的,但在他們看來,確實就很一般,這真不是謙虛。

  司馬光呵呵道:「這上面寫得是之前那場官司,而咱們如今所做之事,與那場官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,看一看,說不定能夠給我啟發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許遵點了點頭,又想了想,真的就很普通,得不到什麼啟發。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,藏著王安石的文章,就離開了。

  等到許遵離開之後,司馬光偷偷往外瞧了一眼,稍稍鬆得一口氣,又望著手中小報,嘀咕道:「難道真如文公所言,這小報能讓一篇不足為奇的文章,引發大家的關注?這不大可能,這文章中定有其獨到之處。」

  雖然他嘴上說,文無第一,爭不出勝負。但他內心是絕不想輸給王安石的,關鍵他之前寫那篇文章,不是為了顯擺,就只是為了工作,他也沒有想到,會引發這種熱議。

  但王安石馬上就寫一篇出來,真是欺人太甚。

  可他心裡也清楚,自己的文章,是不如王安石的。

  他得想辦法去贏。

  他就在思考,為什麼許芷倩的文章,能夠引得大家熱議。

  司馬光與王安石,無疑是這個時代的絕代雙驕,二者性格又都非常執拗,但其中也有細微的區別。

  王安石是天賦異稟,才華橫溢,故而多了一份傲氣,自古以來,也就他王安石敢喊出:「天變不足畏、祖宗不足法、人言不足恤」的豪言壯語。

  他甚至連孔孟都敢指責。

  要知道這可是在儒家昌盛的北宋,而非是生在那個鍵盤時代。

  在這裡說話,可是要負責任的。

  相較而言,司馬光就少了一份天賦,但卻也因此多了一份勤勉和謙卑。

  二人在對待此事上面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,就拿許芷倩的文章來看,在王安石看來,真是平平無奇,就只能草草看兩眼,多一眼都嫌多。

  但司馬光卻開始研究許芷倩的文章。

  畢竟是寫資治通鑒的男人,不光是要寫那些大人物,小人物也得去琢磨琢磨。

  因為許多大事,就是因小人物而起。

  ……

  隨著第二期小報的火熱延續,這第三期自然是如約而至。

  潘樓!

  「二位員外慢走。」

  「免送!免送!」

  陳懋遷向那潘樓掌櫃微微拱手,然後便與馬天豪出得潘樓。

  「陳兄,看來這小報非一時之熱啊!」

  馬天豪見邊上的早餐攤位上,也是一人或者幾人一張小報,一邊看,一邊吃著早餐,嘴裡還含糊不清地討論著。

  陳懋遷點點頭。

  馬天豪又道:「你可還記得,當初張三可是再三跟咱們保證,活字印刷一定賣錢。」

  陳懋遷猛地一怔,低聲道:「老四呀!此話你可千萬別亂說,小心惹禍上身,絕無可能,絕無可能。」

  馬天豪訕訕點頭,「我也就跟你說說,而且,我是想跟你說,這買賣或許真的能夠賺錢。」

  陳懋遷想了想,「但是讓我將土地捐出去,我這還是有些不安。」

  ……

  「到底是怎麼了?」

  許芷倩放下車簾來,又望著對面的張斐道:「朝中是大局已定,也沒有人再責怪我爹爹,為什麼大家還熱衷看我的文章?」

  張斐笑吟吟道:「你親我一下,我告訴你。」

  「我呸!」

  許芷倩直接伸腳摟了一下張斐,「你不說就算了。」

  「那就算了。」張斐聳聳肩道。

  許芷倩鬱悶地瞧了眼張斐,紅著臉,小聲道:「先…先欠著,你先說。」

  張斐直搖頭道:「不,你先親。」

  許芷倩道:「我要是先……你又說的不對,那豈不是白讓你佔便宜。」

  張斐猶豫了一會兒,點頭道:「行吧!我先說,說完之後再親。我問你,你文章寫得是什麼?」

  許芷倩道:「佃農啊!」

  張斐又問道:「那你看過王大學士昨日那篇文章嗎?」

  許芷倩點點頭。

  昨夜吃晚飯時,許遵捧著那篇文章,看得連飯不愛吃了,故此她也看了看。

  張斐問道:「講述的是什麼?」

  許芷倩道:「時政之弊。」

  張斐道:「二者相比?」

  許芷倩道:「自是螢火皓月。」

  張斐笑著點點頭,又道:「你可有見過人們追逐螢火?」

  許芷倩道:「當然有,我自己也追逐過。」

  「那你可又見過有人追逐皓月?」

  「沒有。」

  「原因就在這裡。」

  張斐道:「你的文章,說得都是佃戶的情況,這都是發生在我們周邊之事,人人皆知,人人皆懂,人人皆可談。王大學士的文章,談得是天下,可又有幾個人有他那樣的眼界,哪怕你一字一句的去跟販夫走卒講解,他們都不知道怎麼開口。

  但你的文章,大家一提,賣炊餅的都能夠侃上幾句,到底是普通人多,而當大家都在說時,那些滿腹經綸的大學士,就算不推崇,也得出來批評幾句,這樣才能彰顯自己的學識。這麼一來一往,大家不都在談了嗎?」

  許芷倩點點頭:「原來如此。」

  張斐雙目一閉,得瑟道:「親吧。千萬不要憐惜我。」

  許芷倩一怔,蹙眉瞅他一眼,雖然模樣俊秀,但她卻只想一巴掌呼上去,正好馬車停了下來,「你想得美!」

  扔下這句話,許芷倩就動如脫兔一般,竄出馬車。

  「嘿!」

  張斐眼一睜,立刻追了出去,「你竟然不講信用,信不信我告你。」

  「你去告呀!咱們又沒有立契。你們是……」

  許芷倩剛剛跑到門前,忽見門口站著兩個壯士,不免一愣。

  正巧這時,范理走了出來,「哎呦,三郎,許娘子,你們可算是來了。」

  剛剛追過來的張斐,問道:「什麼事?」

  范理道:「韓相公來了。」

  「韓相公?」

  張斐眨了眨眼,又與許芷倩面面相覷。

  自那場官司後,他與韓琦、富弼也沒啥來往。

  來到後堂,只見韓琦正坐在裡面喝著茶,看著小報,一副優哉游哉的神態。

  「小民張三,見過韓相公。」

  張斐快步行去,拱手一禮。

  「張三來了呀!」韓琦放下小報來,又道:「老夫今兒冒昧拜訪,不會影響到你們吧?」

  張斐忙道:「韓相公大駕光臨,小店蓬蓽生輝,小民開心都來不及。」

  韓琦呵呵笑得幾聲,突然瞧了眼范理。

  范理心領神會,趕緊告退。

  等到范理走後,韓琦咳的一聲道:「今日老夫前來,是有一事不明,想要向你請教一下。」

  張斐問道:「不敢,不敢,韓相公有何問題,張三一定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」

  韓琦道:「那司馬君實的文章,為何會印在你的小報上面。」

  張斐稍稍一愣,很是謹慎道:「這都是因為上回我岳父大人一事,司馬大學士認為此事也與他有關,故此寫文章解釋此事。」

  韓琦點點頭:「如此說來,你做這小報,只是想為許仲途鳴不平。」

  難道……張斐眨了眨眼,忙道:「那也不是,其實小民買下那正版書鋪後,就一直想創造一份名士報。」

  韓琦好奇道:「名士報?」

  張斐點點頭道:「就是專門刊登如韓相公這等大名士的文章。」

  韓琦眼中閃過一抹喜色,嘴上卻問道:「為何?」

  張斐嘿嘿道:「賺錢。」

  「賺錢?」

  「對!」

  張斐點點頭道:「小民之前仔細研究過以前的印刷物,發現大家都是印刷如韓相公這等大學問家的詩詞文章。

  但是其中又有一個弊端,就是滯後性太嚴重,如范公他們的文章,都是議論當時的時政,可放在現在看,就好像顯得有些時機不對。

  這小報就能夠解決問題,此時事,此時論。賣得一定比那些成本的詩詞文章要好。雖然我岳父大人的這事,是陰差陽錯,但也證明小民的判斷」

  韓琦笑著點點頭:「看來你做買賣的手段,可不比你打官司的手段差啊!」

  「多謝韓相公誇獎。」

  張斐拱拱手道:「也希望韓相公能夠多多照顧小店的買賣。」

  韓琦錯愕道:「怎麼照顧?」

  張斐道:「若是韓相公有什麼好文章,可放在小店印刷,所得之利,咱們可以商量著分。」

  韓琦哼了一聲:「你將我韓琦看成什麼人了,我韓琦寫文章,是圖那幾文錢嗎?」

  「是是是。」

  張斐連連點頭:「小民失言,還望韓相公恕罪。」

  韓琦瞧他一眼,捋了捋鬍鬚,咳的一聲,「不過倒也是巧了,近日老夫剛好寫了一篇文章。」

  果然如此。張斐心中一喜,立刻道:「韓相公可否將這文章放在小店印刷,小店的印刷術,可是當今最好的,是能夠最快最好印刷出來,絕對跟得上時政的變化。」

  韓琦瞧他一眼,笑道:「你就不怕我的文章沒人看,不賣錢嗎?」

  張斐道:「韓相公的文章若是都沒有人看,那只能說我這小報,根本就辦不起來,早點關門算了。」

  「臭小子!」韓琦笑罵一句,「行吧,就…就交給你吧,錢就算了,賺多少你都拿著。」

  「哎喲!多謝韓相公,多謝韓相公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div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6:52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44 PM 編輯

第0256章 唯恐天下不亂

  韓琦是有備而來,馬上就將文章拿給張斐。

  並且在張斐的『苦苦』哀求下,韓琦盛情難卻,就寫下『名士報』三字贈予張斐。

  既然是名士報,那這三個字自然地名士來寫。

  到時拓寫下來,刻在雕版上。

  寫完之後,韓琦就走了。

  這韓琦的出現,可以說是既在張斐的意料之中,但又在張斐的預計之外。

  雖然張斐的文學素養是不入流的,但是人家是研究文章,他是專門研究寫文章的人,他為什麼執意要發許芷倩的文章。

  他也不差這兩期的錢,而且許遵的事,也已經得到解決。

  他就是在勾引這些文壇大家,一旦槓起來了,這毛筆能不揮舞起來嗎?

  但他本來想勾的是王安石,卻未有想到這回王安石沒有上鉤,卻將韓琦給引來了。

  這真是東邊不亮,西邊亮。

  直到他看了一遍韓琦的文章,見是論差役法的,心裡才明白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。

  韓琦顯然不是被司馬光給勾過來,而是被王安石給引來的。

  「怎麼樣?」張斐向許芷倩問道。

  許芷倩道:「韓相公的文章,自然是非常了不得,但是…但是這篇文章好像與王叔父的文章遙相呼應。」

  王安石那篇文章,主要是論差役法之弊,韓琦這篇也是,但二者寫法是完全不同,王安石是語句精煉,句句切中要害。但韓琦的這篇文章,篇幅非常長,是講述他在地方任職時的見聞,以此來剖解差役法弊端,同時又給出自己的一些看法。

  主要就是免除一些不必要差役,減輕百姓的負擔,同時必要的差役,也必須遵循輕重緩急,不能說有多少事,就馬上找多少人去做,一些不是那麼重要緊急的,等百姓清閒之事,再安排人。

  張斐又問道:「那二者相比又如何?」

  許芷倩遲疑片刻,道:「韓相公從不以文章名世。」

  張斐笑道:「但是韓相公卻是才智過人。」

  許芷倩問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張斐道:「與你的文章相比,如何?」

  許芷倩趕忙道:「我哪能與韓相公相比。」

  「這誰不知道呀!你仔細比一比。」張斐道。

  「知道你還問?」許芷倩嘴裡嘀咕了一句,又看了看,突然道:「奇怪。這文章的寫法,好像與韓相公之前的文章不太一樣,倒是與我文章的寫法有些像似。」

  張斐笑道:「他就是將你的文章寫法優化,可見韓相公已經知曉該如何在小報上面寫文章。」

  所見之聞,其實就是故事,更能引發百姓的共鳴。

  許芷倩問道:「你的意思,韓相公的文章能勝過王叔父的文章?」

  「一定。」張斐呵呵笑道。

  只能說王安石比較招人恨,誰讓他這麼囂張,還偏偏才華橫溢,他要能多洗個澡,弄個風度翩翩,恐怕天下男人都追殺他。

  當韓琦看到王安石的文章後,哪能不知王安石按著什麼心,擺明就是要壓司馬光一頭,這小心思就來了,你這麼囂張,我還偏不讓你如意。

  韓琦當年片紙落去四宰相,玩得就是一個巧,雖然他年事已高,但內心還殘留著青春的騷動。

  尤其是遇到王安石這種令人妒忌的猛人,更是鬥志盎然。

  哪怕是內容,都是取了個巧,他的策略,只是根據自己的經驗,優化當前的差役,但這並非治本,畢竟所能減免的也很有限,相較起來,王安石的免役法才算是治本之法,但你也不能說韓琦的沒用。

  優化肯定是有用的,百姓看了,肯定也高興,畢竟是減輕賦役,而非是增加。

  張斐就拿著韓琦的文章,急忙忙趕去正版書鋪那邊。

  正好許芷倩的文章已經到頭,各大酒樓也知道這事,但他們仍然派人來詢問。

  對於各大酒樓而言,你可以不發小報,但如果發了,就必須要有咱們的份。

  韓琦的文章立刻接上。

  侯東來真是開心壞了,韓琦的名聲和地位,那可是不一般啊!

  當他得知,要冠名『名士報』,更是興奮不已。

  韓琦與小報確實也不配。

  工匠們得知,自己將要印刷韓相公的文章,那更是上頭啊!

  在工匠們日以繼夜的努力中……

  兩天。

  就兩天。

  第三日,名士報就問世了。

  其實張斐也有意要借名士報,擺脫這小報的稱呼。

   故此名士報的排版就嚴謹多了,開頭就是『名士報』三個大字,而且大量採用標點符號。

  在印刷契約的時候,張斐已經用了標點符號,但是前三期文章並沒有採用。

  這小報搖身一變名士報,再加上三朝元老韓琦,這噱頭真是……

  各大酒樓一聽這消息,強烈向張斐表示,一定要雨露均沾,不給的話,這真的會出問題的。

  果不其然,名士報一出,立刻引起極高的關注度。

  這中間是隔了三日,沒有出小報。

  大家突然感覺有些無聊,沒有新東西看,這名士報一出,也屬於眾望所歸。

  純純受害者王安石都還被蒙在鼓裡,苦苦等著他的文章發酵,結果發酵是沒有等來,卻等來韓琦的文章。

  就還是那個小酒館。

  如今已經成為了案發現場。

  這回王安石倒是認真看了看韓琦的文章,聽著隔壁桌對慶歷新政的惋惜,完全忽略了他。

  難受!

  想哭!

  王安石真是備受打擊。

  這他媽是為什麼?

  ……

  一直在家養病的富弼,今兒也隨大流,出得門來,與文彥博來到一個小茶館吃早餐。

  富公之意是在報不在早點啊!

  畢竟名士報不零售的,只能看這裡看。

  「這韓稚圭真是一點沒變啊!」

  富弼放下報來,呵呵直笑。

  文彥博小聲道:「更絕的還在後面。」

  富弼忙問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文彥博道:「我聽聞韓稚圭明兒就離京回大名府去了。」

  韓琦不是在京任職,只是掛了個宰相頭銜,而是在大名府擔任安撫使,主管河北四周的軍政。

  本來過年後就得走,他一直拖到現在。

  富弼稍稍一愣:「他這是將風頭搶走,可連還手的機會,都不給王介甫。這倒是像韓稚圭手段,讓你堵得慌,還要讓你無可奈何。」

  文彥博瞧了眼富弼,笑吟吟道:「富公不會是想起了當年的自己吧。」

  富弼神情一斂,瞪他一眼。

  不會說話,你就少說一點。

  當年,在擁立英宗一事上面,他剛好在家守孝,結果讓韓琦一下子將他給甩到後面,一直都未緩過來。

  ……

  而當司馬光看到韓琦這篇文章時,直呼:「我不如韓相公也。」

  他也想到如何勝王安石,今兒正準備去找張斐再發一篇,結果韓琦的文章已經發了出來。

  可見韓琦早就看透這一點。

  但是司馬光也不氣餒,畢竟他又不是跟韓琦比,他是要跟王安石比,韓琦都已經開了路,這必須順上去踹上一腳,在文章上擊敗王安石,還有比這更爽的事嗎?

  揣著文章就去找張斐。

  汴京律師事務所。

  「啊?」

  張斐一臉錯愕地看著司馬光,「司馬學士又要發表文章?」

  司馬光都有些尷尬,不悅道:「怎麼?有了韓相公的文章,就嫌棄老夫的文章?」

  「不敢!不敢!」

  張斐趕忙解釋道:「只是我沒有想到,司馬學士這麼快又要發表文章。」

  司馬光咳得兩聲,「是這樣的,新律已經修改完了,但是兼聽則明,偏聽則暗,我想借你這小報,先廣而告之,且看看大家有何看法,若有不當之處,自當改之。」

  這理由多麼冠冕堂皇,你還真挑不出毛病來。

  而且,這其實是最好的方式,先放風出去,看看反應。

  張斐拱手道:「司馬大學士深謀遠慮,秉節持重,實在是令晚輩汗顏。那晚輩就將司馬大學士的文章,刊登在名士報上面。」

  司馬光點點頭:「隨你。」

  將文章交給張斐,便趕去上班了。

  許芷倩都傻了。

  韓琦走了,司馬光又來了。

  沒完沒了了呀!

  一看文章,許芷倩都替王安石捏了一把冷汗,「看來他們都已經知道如何贏王叔父了。」

  司馬光的文章表面上提的新律,其實是在闡述司法,又拿衙前役為例,在闡述司法的重要性。

  表示許多衙前役破產,是因為執法不嚴,官府害怕自己承擔損失,故而在遇到衙前役的案子,就不經具體審判,直接要錢。

  並且以史家一案為例,表示若想解決差役弊端,首先要伸張司法,讓衙前役得到公正的審判,而不應以利為先。

  王安石新法就是講利,這裡他又殺王安石一刀。

  這些天才玩起文墨來,比鍵盤俠強上百倍,處處藏著殺機。

  張斐樂呵呵地笑道:「鬥起來了就好,鬥起來了就好,這回我是鐵發了,哈哈,孔聖人來了也攔不住啊。」

  說著,他向外面喊道:「李四。」

  李四入得屋來,「三哥,啥事。」

  張斐道:「幫我約陳懋遷。」

  許芷倩詫異道:「你約陳員外作甚?」

  張斐呵呵道:「我要買房。」

  ……

  大家都在笑,唯獨王安石在吃癟。

  王安石是氣瘋了,拍著桌子罵道:「韓琦這老狐狸,他這文章分明就是討好取巧,減輕一點賦役,就能解決問題嗎?他這純屬花言巧語,博取民心,不行,我得寫篇文章回擊他,拆穿他的面目。」

  呂惠卿張了張嘴,欲言又止。

  王安石道:「有話你就說。」

  呂惠卿道:「我聽說韓相公馬上回大名府了。」

  王安石聽罷,眼珠子都快鼓了出來,咬牙切齒,「這隻老狐狸。」

  呂惠卿又道:「恩師,這麼下去,你是鬥不過他們的,邸報攏共才發幾十份,官員們分都嫌少,還只能自己去抄錄,其他人根本就看不到。

  可是張三那小報,一發就是數百份,恨不得是人手一張,所引發的動靜,根本就無法比。恩師也可以在小報上面發表文章,讓張三多印一點,咱直接賣去大名府,也不讓韓琦安心。」

  這廝手段也非常狠的,你韓琦想跑,你跑得了嗎?

  「不行。」

  王安石果斷拒絕。

  呂惠卿都傻了,「為何不行?」

  王安石道:「這比得是文章,若是我不找張三,我就贏不了,那最終這贏家是誰,是他張三,誰得張三誰贏啊。」

  呂惠卿無語了。

  就算都發小報,比得還是文章啊。

  張三就只是個工具人啊!

  但是他也清楚王安石的個性,一鑽牛角尖,就很難出來,苦口婆心道:「邸報的數量有限,就是恩師的文章寫得再好,也是很難贏的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可見這進奏院需要改進,人家民間作坊都用印刷,進奏院還在抄錄,那些官員真是不思上進,都應該被辭退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07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44 PM 編輯

第0257章 混戰

  王安石被戲稱拗相公,不是沒有道理的,他的性格就是很拗。

  一旦他認定的事情,別人是很難去改變的。

  如果他不是這個性格,歷史可能就不會有王安石變法,他就是憑藉著這一股執念去變法的。

  可見凡事都是有兩面的。

  另外,與別人的不一樣,王安石的執拗和堅持,往往是有著充分的理由,使得他去堅持這麼做。

  他不是那種脾氣又臭,又不講道理的人。

  在官司上,他曾與張斐合作密切,但在這事上面,他卻選擇不與張斐合作。

  雖然其中也有鬥氣的原因,但主要還是因為他的執政理念是崇尚國家主義。

  國家控制一切。

  打官司最終還是官府判決,而不是珥筆。

  但邸報輸給小報,無論公私,這都是他無法容忍的。

  他的第一想法,不是說咱也去找張斐幫忙,而是又去到進奏院。

  揪著那主事邢直,就是一頓狂噴。

  「朝廷的邸報,被民間的小報碾壓,你們玩了近一百年,可人家張斐才弄了半年,你們就潰不成軍,養著你們這一群廢物幹什麼。

  今後邸報,一律要採用印刷,而不能再用抄錄。」王安石是果斷地說道。

  邢直被訓得都已經抬不起頭了,結結巴巴道:「王大學士…下官…下官……」

  王安石道:「怎麼?筆墨不如人家,現在連話說不利索了嗎?」

  邢直頂著一頭大汗:「回王大學士的話,即便咱們改用印刷,也…也不是那小報的對手。」

  王安石驚訝道:「為什麼?」

  邢直道:「不瞞王大學士,我們也研究過那小報,從他們的行距間隔,以及墨色、字體來看,他們用得不是傳統的調版印刷,而是用得活字印刷。」

  「活字印刷?」

  王安石眉頭一皺,「我想起這活字印刷了,不錯,將這活字印刷,用於小報,的確是非常合適,那你們也用啊!」

  邢直道:「下官不知王大學士是否知曉,在慶歷年間,我們也曾試用過這活字印刷術,但是印刷出來的效果,是遠不如雕版印刷。」

  說著,他拿出一份雕版印刷出來的黃歷,又拿出一份正版書鋪的小報,將二者放在一起,「王大學士請看。」

  王安石看罷,稍稍點頭:「二者對比起來,不管是墨色均勻,還是字距,都相差甚遠啊!」

  邢直道:「雖然正版書鋪的活字印刷比慶歷時期,要改良不少,但美觀上還是不如雕版印刷,朝廷的邸報,要印成這樣,人家看著也會認為這是小報。

  不但如此,活字印刷必須要配合大規模印刷,才能划算,否則的話,要比這雕版印刷更是耗時耗力,朝廷的邸報也不是天天發,再說一些有名的文章,書籍,我也都存有雕版,下官去問過,朝廷的雕版都已經達到十萬版。」

  王安石聽後,又面露猶豫之色。

  這麼說起來,倒也不能怪進奏院不思上進,人家也嘗試過這活字印刷術,但沒這需求。

  成文的書籍、文章,雕版要更美觀、也更划算。如邸報這種臨時性的,朝廷也就偶爾發發,而且只是發給官員看的,活字印刷術並不能減少成本。

  如果能夠達到上千份,那就非常划算,但朝廷印那麼多份邸報幹麼。

  邢直又道:「哪怕咱們用這活字印刷術,也是比不上那些小報的。」

  王安石問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邢直道:「咱們是進奏院,每個字都得仔細斟酌,不像那小報,可以專門寫一些句子去博人眼球,而且咱們的邸報還得交到上面去,經過重重檢查,才能夠決定發與不發。」

  王安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又向邢直道:「看來你下了功夫去研究,但不管怎樣,朝廷也不應該輸給民間,也許今後邸報就要發到民間,你們也得下功夫研究這活字印刷術。」

  邢直眉角跳了跳,眼中閃爍著喜色,嘴上卻道:「那…那得朝廷先撥錢給咱們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這我會上奏官家的。」

  邢直趕忙道:「王大學士請放心,用不了多久,咱們進奏院就能夠超過那正版書鋪。」

  他說這話還是很有底氣的,因為宋朝本身就非常注重這科學研究,四大發明基本上都是在宋朝發揚光大的。

  朝廷也是有著充沛的人才儲備,不管是理論,還是動手。

  因為這時期的大臣,個個都是全能性選手,畢竟在這商業環境下,技術是得到推崇的。

  活字印刷術未有取代雕版,也不是宋朝廷不願意弄,以前就嘗試過,只是技術未得到突破,同時需求也是有限的。

  再來就是經費。

  只要經費到位,什麼都好說。

  出得進奏院,王安石是愁眉難展,心想:我是可以去找張三幫忙,但就算贏了文章又如何,到時我新法頒佈後,他們如果借用小報來攻擊我的新法,那對我的新法是非常不利。我得想辦法禁止這小報,然後再控制邸報,然後再請張三幫忙,用邸報去宣傳我的新法,如此方可事半功倍。

  ……

  汴京律師事務所。

  「賣報這麼賺錢嗎?」

  陳懋遷驚訝地看著張斐。

  這才過了幾天,這廝就要買房了,而且是要一口氣買兩套,這是發大財了呀。

  張斐笑道:「一般一般,但這是穩定的收入,我也可以貸款買房。怎麼樣,現在我住得那套宅子和我岳父大人住的,員外能不能幫我拿下。」

  陳懋遷沉吟少許,「目前房主並沒有買房的想法,你要買的話,可能要花更多的錢。」

  張斐點點頭道:「你先去幫我談談,同時也幫我留意一下,附近那些要賣的宅院,我也不是非得買那兩套。」

  陳懋遷點點頭道:「行,我幫你去問問。」

  頓了頓,他又道:「對了,關於上回你提到的那活字作坊,我倒是有些興趣。」

  張斐笑道:「員外不知道嗎?那馬小義、曹衙內已經捐出不少土地來,要成立慈善機構,而到時我會慈善機構所餘錢糧,投入到活字作坊,故此暫時並不缺錢。」

  陳懋遷詫異道:「小義?衙內?」

  張斐問道:「員外不知嗎?」

  陳懋遷搖搖頭,心裡憤怒至極,好你個老四,竟然瞞著我偷偷幹,要想獨吞這份利益,我也是有兒子,而且還比你多。又問道:「他們捐了多少土地?」

  張斐道:「二十頃。」

  陳懋遷不禁吸得一口冷氣,又面泛猶豫之色,這捐得忒也多了,要是賠了進去……

  正當這時,李四入得屋來,「三哥,蘇先生來了。」

  張斐稍稍一愣,心想:他也按捺不住了嗎?趕忙道:「快快有請。」

  陳懋遷聽罷,正好他也要仔細想想這慈善機構的事,於是就告辭了。

  「蘇先生,別來無恙。」

  張斐拱手一禮。

  蘇軾稍稍拱手,道:「我今兒來,是想問問你,我的詩詞集何時能夠出版?」

  果然是為這事而來。張斐道:「應該快了。」

  其實都還沒有準備。

  蘇軾稍顯不滿道:「記得我可是第一個來找你的,可你這小報出了很多期,我的詩詞集怎遲遲未有出版?」

  張斐趕忙解釋道:「小報那是事出突然,蘇先生應該清楚原因,蘇先生詩詞集都是採用雕版,要更美觀一些,製作要更精良,還等再過些時日。」

  蘇軾點點頭,又問道:「你那名士報,是否只有名士才能在上面發表文章?」

  張斐點點頭:「是的。」

  說著,心裡也有些擔憂,是呀!蘇軾還算是名士,這可怎麼辦?

  蘇軾眨了眨眼,道:「我覺得你這名士報的主意可不太好。」

  張斐問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蘇軾道:「你是商人,賣報是為賺錢,我沒有說錯吧。」

  張斐點點頭道:「這自然是的。」

  蘇軾又道:「我仔細觀察過,其實就屬第一天引發的關注最多。而其中許小娘子的文章,是功不可沒啊。」

  真不愧是蘇東坡,比之我張東坡,也是不遑多讓啊。張斐故作好奇道:「是嗎?」

  「不信,你可去問問看。」

  「這是為什麼呢?」張斐不解道。

  蘇軾道:「很簡單,要引發關注,必須得有比較,有爭議,將許娘子的文章和司馬學士文章放在一起,這自然就會引起爭論。

  而你這名士報,就犯了這個錯誤,刊登的是韓相公的文章,權威過重,缺乏爭議,是難以大賣。」

  「蘇先生言之有理。」張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又向蘇軾拱手道:「還望蘇先生指點一二。」

  蘇軾道:「你可以再辦一報,專門刊登年輕學者的文章,當二者觀點有所衝突時,必然會引起爭論,如此你的小報才能夠大賣。」

  張斐皺眉道:「話是這麼說沒錯,但年輕學者,誰敢質疑韓相公的文章,誰又敢質疑司馬學士文章?」

  蘇軾鬱悶地瞧了眼張斐,道:「韓相公年輕時,在諫院,是一紙落去四宰相,韓相公敢做,我們若不敢做,豈不是一代不如一代,我蘇軾就敢。」

  張斐望著蘇軾笑道:「蘇先生是想刊登自己的文章在小報上面吧。」

  蘇軾呵呵一笑:「一舉兩得。」

  韓琦、司馬光、王安石鬥得是不亦說乎,蘇軾這槓精,在旁看得是手癢難耐,偏偏張斐又弄個名士報出來。

  蘇軾現在就還是公司小弟,只是煙花之地有點名氣,這名士是真談不上,但蘇軾何許人也,這點困難,豈能難得住他。

  不得不說,蘇軾這主意簡直棒極了,而且他分析非常透徹,權威就沒意思了,若能弄個青年報,這噱頭真是……

  太猛了。

  其實張斐之前也是這麼打算的,他本來是想營造出雙子星之爭,結果那王安石死活不上當,令他很是鬱悶。

  司馬光一方唱,確實是唱不火的。

  張斐問道:「蘇先生可有文章?」

 「有!」

  蘇軾從袖中掏出一份文章來,遞給張斐。

  張斐接過來一看,內心一陣哀嘆,生在這個時代,我也就只能做一個文章搬運工啊!

  蘇軾這篇文章,論得也是差役法,但是他卻將主要論點放在三冗上面,他將百姓稅賦繁重,歸咎於三冗之禍。

  這明裡暗裡,對韓琦的文章進行一番無情地批判,這禍源在於三冗,你卻撇開三冗談減免賦役,這不是耍流氓嗎?

  你怎麼減免得了。

  純屬空談。

  要減輕百姓負擔,首先朝廷得節省開支,得解決三冗之禍,這才是治本之法。

  不得不承認,蘇軾這篇文章是一針見血,直接就說到根上,但他又跟王安石的想法不一樣。

  他還是走節流路線。

  可怎麼解決三冗之禍,他又沒有提出建設性的意見。

  可見他就是想槓一槓韓琦,沒別的意思。

  這也是他們跟王安石最大的區別,王安石是真的拿出解決之法,而且是系統性的,而他們只是就事論事,小打小鬧。

  張斐點點頭道:「行,我會盡快幫蘇先生安排的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08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43 PM 編輯

第0258章 扼殺於搖籃

  對於蘇軾的建議,張斐只是被動接受的,正如他之前的行為一樣,統統都是被動而為。

  他從未主動去追求小報,雖然他為此做足了準備。

  此事最初是源於一場洩密,而張斐最初是選擇去開封府告狀,結果開封府不願受理,他是在無奈之下,才決定一報還一報的。

  而在許遵的事得到解決後,張斐就變得非常低調,都是司馬光、韓琦、蘇軾主動來找他的,而不是他去主動追求。

  但這一切都是他暗中謀劃的。

  這就是一個陰謀。

  而張斐之所以表現得非常低調,就是因為他知道,在封建時代,這輿論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。

  故此他事先就拉著神宗一塊玩,神宗要不玩的話,他也不敢玩。

  但是,在這個時代,許多人具有超越時代的目光。

  王安石就是其中之一。

  正版書鋪。

  「怎麼回事?」張斐望著七八個開封府衙差,一臉疑惑地問道。

  為首一名衙差道:「我們是奉命而來,你們作坊暫時要停止一切印刷行為,也不准出售任何小報。」

  張斐問道:「不知我們這犯了什麼法?」

  那衙差道:「這我們不清楚,我們只是奉命行事。」

  張斐點點頭,此時此刻,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王安石沒有找他。

  侯東來徹底抑鬱了,眼看就要發大財了,結果這一潑水潑下來……

  他趕緊將張斐拉到一邊來,「三郎,這可咋辦?」

  張斐道:「盡力配合官府,還能怎麼辦。」

  侯東來急急道:「咱們可得想好後路,如果官府不准咱們印,那可怎麼辦?」

  「到時再說唄。」張斐聳聳肩,「現在這些官差都不清楚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,我又能怎麼辦。」

  侯東來與一干工匠,只能用好事多磨來安慰自己。

  而對於張斐而言,這並不意外。

  剛剛回到家,許芷倩便迎了過來。

  「聽說開封府派人封了正版書鋪?」

  「嗯。」

  張斐點點頭。

  許芷倩問道:「是何人下得令?」

  張斐搖搖頭道:「目前還不清楚。」

  其實他心裡知道,肯定是王安石。

  能命令開封府的人,只能那些參知政事,而在參知政事中,目前是分成兩派,司馬光這派是肯定不可能。

  哪怕司馬光意識到這個問題,他也會先跟張斐溝通的,不會說直接下令。

  肯定就是王安石。

  許芷倩輕嘆道:「就說此事沒這麼容易,到底還是被封了。」

  張斐笑道:「我可從未說這很容易,但是……」

  許芷倩問道:「但是什麼?」

  張斐高深一笑:「現在就很容易了。」

  ……

  他猜想的沒有錯,正是王安石下令封他的正版書鋪,但王安石並非是在針對張斐,他只是針對這小報。

  從這小報發行的情況來看,他都已經預想到,等到他新法頒佈時,這小報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。

  因為他知道,有能力發行小報的人,就是他要針對的人。

  到時輿論權,還是會被他們掌控,那就會非常麻煩。

  而王安石行事,又是雷厲風行,說幹就幹,不會拖泥帶水,這是他與司馬光最大的不同。

  可這個動作,也立刻引起朝中言官、諫官地彈劾。

  就連文彥博、趙抃、呂公著等人,都覺得十分震驚。

  他們都還沉浸在文章的比拚中,剛好目前王安石處於下風。

  你這太輸不起了,文章比不過,就將人家店給封了。

  這叫什麼事?

  反對聲頓時就如驚濤駭浪一般,呼嘯而來。

  整個皇城都炸鍋了。

  哪怕是革新派,都對王安石的這種行為,感到非常不理解。

  沒有必要這麼做。

  太丟人了!

  趙頊都不得不出來,平息風波。

  垂拱店。

  「王介甫,你憑什麼將正版書鋪給封了,正版書鋪的行為,並不違法。」

  司馬光惱羞成怒地指責王安石。

  趙頊也好奇地看著王安石,他原本都還想借小報幫王安石一把,結果王安石一巴掌呼了過來,趙頊都有些暈。

  王安石道:「我沒有下令查封正版書鋪,我只是讓他們先別印刷小報?」

  文彥博道:「這有何區別?」

  王安石面色凝重道:「諸位可不要忘記,此次風波,就是源於小報,若不是小報將審刑院的機密洩露出去,又豈會有那場危機。

  而朝廷不但沒有嚴查此事,避免此類情況再度發生,反而是樂此不疲地去推崇小報,這不是助長那種歪風邪氣嗎?」

  司馬光聞言,不由得皺了下眉頭。

  范純仁突然站出來道:「洩露朝廷機密,固然要查,但與小報無關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但沒有小報,是不會引起這麼大的風波,朝廷可及早控制,避免事態進一步惡化。

  諸位應該都知道,邸報是如何發佈的,要斟字酌句,又經樞密、中書門下的重重檢查,確定無誤後,才能對外發佈。

  究竟為何如此,各位心裡應該都清楚。

  而許寺事一事,恰好說明這一點,如今大家都清楚,許寺事不過是討論中,隨口一提,但經小報一渲染,立刻這麼大危機。」

  范純仁道:「可是防民之口,甚於防川,這是防不住的。」

  「我不是防民之口,我是要確保國家安定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我來告訴各位,若不嚴控小報,將會發生什麼事情。國家印刷邸報,那是政務所需,而民間印刷小報,目的是為賺錢,如何能夠掙到錢,就要其內容吸引眼球。

  為此,商人必然會誇大事實,危言聳聽,也許前線一場小敗,到小報上面,就會變成,敵軍已經兵臨汴梁,如此才吸引人來購買小報,到時必然會引發恐慌,朝廷百口莫辯,如何是好?」

  這番話說出來,司馬光、文彥博等人皆是沉思不語。

  他們也漸漸醒悟過來,這確實好像有些玩過頭了。

  王安石又繼續道:「我這不是說正版書鋪有罪,我也並沒有說要查封正版書鋪,我只是讓正版書鋪先停止印發,等朝廷商量出結果再說,而且,我也非如外界所言,怕輸了文章,如果真要比的,我們都用邸報發佈,只要不會危及到國家安定,發多少都行,怎麼比都行。」

  陳升之立刻站出來道:「陛下,王學士言之有理,輿論方面還是要加以管控,雖說目前正版書鋪所刊登的文章,還算是有可取之處,但就怕有奸人借小報,擾亂國家安定。」

  趙頊稍稍點了下頭。

  司馬光卻道:「話雖如此,但是范司諫說得也有道理,防民之口,甚於防川,如果朝廷突然下令,禁止小報,讀書人不理解,這可能會引發更大危機,還是要慎重處理。」

  趙頊問道:「卿有何看法?」

  司馬光道:「我認為不應該一刀切,可以禁止小報刊登任何有關時政的消息,但坊間之事,還是應該允許他們刊登在小報上,供人娛樂。」

  王安石猶豫了一會兒,道:「這麼做也不是不行,但必須要經朝廷審查,才能開辦小報,否則的話,到時就是發佈虛假消息,引發混亂,朝廷想就是懲罰了那些人,也無濟於事,畢竟後果已經釀成。」

  司馬光點了點頭。

  趙頊非常爽快道:「此事就交由二位去處理吧。」

  他也心虛,畢竟他也是幕後元兇之一,在這事上面,他不能有任何態度,他的這些臣子都太精明了,一絲疏忽,都有可能被他們發現。

  會議結束之後,司馬光一把拉住王安石,低聲道:「你這是害怕小報對你的新法不利。」

  雖然在殿上,他沒有反對,但他也一定要點破王安石的小心思,免得王安石認為自己被忽悠了。

  王安石笑道:「光應付你,我就已經很頭疼了,哪裡還騰的出手,去對付那小報。若君實願意支持我,那仍由他發,我也不怕。」

  司馬光哼道:「就你這性格,好事也會讓你弄成壞事,我才不支持你。」

  王安石呵呵道:「你性格穩重,就一條律例,你愣是拖到現在,還未發佈,我要是能活三百歲,那我一定效彷你。」

  司馬光道:「治國哪有追求快慢一說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病人死了,你就是研製再好的良藥,也無濟於事。治不好病人,就是庸醫啊。呵呵……告辭。」

  說完,就溜了。

  司馬光一臉不屑地嘀咕道:「那也比治死病人要強。」

  ……

  王安石出得皇宮,便去找到張斐,告訴張斐,是他下得令,同時讓張斐先停止印發小報,必須要申請之後,才能夠繼續印發小報。

  「你不會怪我吧?王安石瞅著張斐,問道。

  張斐一臉委屈道:「不會。」

  王安石呵呵道:「你怪我也無妨,到時你就知道,我這是為你好。」

  張斐立刻道:「說到為我好,那我得斗膽問一句,好在哪裡?」

  王安石道:「如果朝廷不加以控制,而小報又盛行於你的正版書鋪,一旦小報出問題,不管是不是你發的,你都會被牽連進去,如果事情非常嚴重,你可能還得負刑事責任。」

  張斐道:「是不是真的,王大學士不會是在嚇唬我的吧?我可是張大珥筆。」

  王安石哼道:「還用得著我來嚇唬你嗎?你岳父不就是這小報的受害者嗎?你當時以毒攻毒,我也是支持的,但真正要避免這事,還是要進行管控,這毒藥用多了,可是會反噬自身的。」

  張斐點點頭道:「行,今後我就發點寡婦間的趣聞。」

  「嘖!」王安石皺眉看著這小子。

  「哦不。」

  張斐咳的一聲:「不是寡婦,是歌妓,這總行吧。」

  王安石點點頭,「發點無傷大雅的消息,我自不會管你,交稅就行。」

  張斐道:「就怕交不了太多,辜負了王大學士的期望。」

  王安石呵呵一笑:「積少成多嗎?」

  王安石走後,趙頊立刻就派人來悄悄約見張斐。

  將之前那番廷議,告知張斐。

  張斐聽得是連連點頭:「真不愧是王大學士,竟然將司馬大學士他們都說服了。」

  這話絕對是發自肺腑,因為他知道,王安石不是在危言聳聽,只不過他沒有料到,王安石竟然預見到這一步。

  趙頊笑道:「你這輿論操縱的伎倆,玩得是花哨,但終究還是瞞不過朕的大臣啊!呵呵……」

  之前張斐吹過牛皮的,趙頊當時就不信,如今證明自己是對的,故此趕緊叫張斐來,揶揄他幾句。

  張斐微微一怔,笑道:「陛下,我可還未輸啊。」

  趙頊驚訝道:「連司馬君實都支持,你是不可能贏得了。」

  張斐笑道:「陛下還別不信,王大學士的想法是對的,這確實是要防著,但是他的做法是大錯特錯,他根本就不會玩這輿論,七日之內,王大學士必定因此事焦頭爛額。」

  趙頊立刻問道:「你想幹什麼?」

  張斐舉起雙手:「我什麼都不幹,就在家休息。」

  趙頊搖頭道:「朕不信。」

  張斐呵呵道:「那不妨賭點什麼。」

  趙頊也是二十出頭,血氣方剛,馬上回應道:「隨便你,你說賭什麼?」

  張斐想了想,「陛下這麼缺錢,就別賭錢了。」

  看不起誰呢。趙頊惱怒道:「朕就是再缺錢,也比你有錢。」

  張斐五指一張:「五千貫。剛好我想買間宅子。」

  趙頊哼道:「你這宅子只怕是買不成了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09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43 PM 編輯

第0259章 防民之口,甚於防川

  一向好劍走偏鋒的張斐,這回是出奇的乖。

  以往要出什麼事,他直接就去開封府敲鼓,在開封府待得時間,比在自家待的時間還要久。

  但是這回可不一樣,從頭至尾,他未有對朝廷的禁令提出一句抗辯。

  反正朝廷是怎麼禁的,他就是怎麼做的,而且非常自覺。

  鍋爐前。

  但見一份份剛剛出爐的名士報,被扔進熊熊烈火中,瞬間化為烏有,一旁的工匠們,是目含熱淚,這可都是他們辛辛苦苦印刷出來的。

  結果……

  司馬光今日也來到了這裡。

  因為這一批名士報,就是他寫得那篇文章,表面上是宣傳新律例,但實際上又闡述著,用司法來解決衙前役問題的主張。

  看到自己的文章,被扔入烈火中,司馬光不免也是暗自一嘆,突然偏頭看向身旁的張斐,問道:「這不像你的作風啊!」

  張斐疑惑地看著司馬光。

  司馬光笑道:「以往你要遇到不平之事,你可不會將委屈往肚子裡面咽,一定會跑去開封府告狀,怎麼這回卻任地老實?」

  張斐嘿嘿一笑,低聲道:「不瞞司馬大學士,其實這事我也很心虛的,畢竟我確實是為求財,這並不光明正大,哪還敢去開封府告狀,這得趕緊毀滅證據。只要人在這裡,還怕賺不到錢嘛。」

  司馬光愣了下,旋即讚許道:「你小子看似莽撞,但其實比誰小心謹慎啊。」

  他跟張斐做過對手,又合作過,心裡清楚張斐能活到現在,可不是一味的靠莽,他再莽之前,會先做好萬全準備,或找他幫忙,或找王安石幫忙,解決性命之憂,才會去告狀的。

  「這小心駛得萬年船嗎?」

  張斐又問道:「小民斗膽問一句,為何司馬學士這回會支持王大學士?」

  「我可不是支持他,我也並非是如他一樣,否定這小報。只不過……」

  司馬光嘆了口氣,「只不過王介甫所言,確實也有他的道理,小報若是控制不當,可能會造成極大的危害,雖然此番洩密,咳咳……但是日後萬一真有人洩密,那可如何是好?這是我欠缺考慮,故此我才建議,先不允許妄議時政,只能發佈一些坊間趣聞,供人娛樂,等到朝廷推出管制之法,然後有序的逐步放開。」

  張斐心虛,他司馬光也心虛啊!

  此事就是他跟張斐密謀出來的,但王安石一席話,就如醍醐灌頂,令他清醒過來,這祖宗之法,事為之防,曲為之制。

  雖然這小報幫助他,解決了新律問題,但是他突然想到,目前朝廷並沒有針對小報的管制之法,這萬一被小人利用,弄巧成拙,這真的會出問題。

  他認為自己,想得有些太過簡單。

  他還是希望,能先制定出周詳的制度,法規,再逐步放開。

  此情此景,嚴格說起來,是兩個兇手在光明正大地毀滅證據。

  這小報燒完之後,張斐又讓那些工匠,將燒好的熱水,拿去泡個澡,回家好好休息幾日,等過幾日,咱們開始印刷書籍,印刷契約。

  他自己也回去睡大覺了。

  原本想好好睡一個大懶覺的張斐,結果還未到日上三竿時,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過來。

  「誰呀?」

  張斐眼也不睜的嘟囔一句。

  「張三,是我。」

  門外響起許芷倩的聲音。

  吱呀一聲。

  張斐光著膀子打開門來,揉著眼道:「芷倩,什麼事?」

  「呀!」

  許芷倩趕緊將臉偏到一邊,「你怎麼不穿衣服?」

  「哦。」

  張斐撓撓頭,又回去裹上一件外衣,再來到門口,用手遮住那刺眼的陽光,問道:「什麼事?」

  「你看!」

  許芷倩將一張紙遞過去。

  張斐接過來,揉了揉眼,又看了看,驚呼道:「什麼?小報?」

  許芷倩點點頭道:「今兒一早,這小報就出現坊間。」

  張斐眨了眨眼,又抬頭看向許芷倩,「這事可跟我沒有關係。」

  心裡卻想,他們的速度忒也快了。

  許芷倩忙道:「我也沒說這跟你有關係,但是…就怕人會栽贓嫁禍,誣陷這是你幹的。」

  說到後面,她是充滿著擔憂。

  張斐撓著頭,傻乎乎地問道:「那咋辦?」

  許芷倩道:「我怎麼知道。」

  張斐眨了眨眼,「我先去洗把臉,哎呀,想睡個大懶覺都不成。」

  等到他洗完臉後,許遵都來了,那眼神彷彿在問,這是不是你幹得?

  因為許遵知道之前那份無名小報就是張斐幹的。

  看到這份小報,他第一反應也是張斐。

  張斐趕忙解釋道:「真不是我幹的,我什麼都不知道。」

  許遵問道:「那你說會是誰幹的?」

  張斐搖搖頭道:「這我也說不準。」

  ……

  原本大家都認為,此事到此,就應該是告一段落。

  但誰也沒有想到,僅僅過去一日,這坊間突然又出現一批小報。

  而這篇小報的內容就十分勁爆,目標直指王安石。

  不准人們議論時政?

  你王安石想幹什麼?

  你無非就是想為自己的新法鋪平道路,到時你新法有問題,誰也不能議論。

  這可是將王安石氣得半死,而王安石第一個想到的人,也是張斐。

  他也熟悉張斐,這小子的路數是一套一套的。

  不僅僅是他,就連司馬光,也有些懷疑,因為之前張斐認慫認得太乾脆了。

  二人是不約而同地跑來找張斐。

  正版書鋪。

  「二位大學士,你們摸一摸,這火爐全都是冰涼的,我昨兒就讓那些工匠放假回去休息,這真不是我幹的,我一個珥筆,犯得著在這事上面,去與朝廷較勁嘛。如果我真要較勁,我就去打官司了,我不一定會輸的。」張斐是一臉委屈地向王安石和司馬光解釋道。

  司馬光點點頭道:「我相信此事與張三無關,他不會這麼不知輕重的。」

  其實王安石也不太相信是張斐幹的,問道:「那到底是誰幹得?」

  司馬光道:「讓開封府去查吧。」

  正當這時,呂惠卿突然快步走了進來,在王安石耳邊小聲嘀咕幾句。

  王安石詫異道:「是他。」

  司馬光問道:「是誰?」

  王安石道:「蘇子瞻。」

  「啊?」

  司馬光大驚失色。

  張斐也是一臉驚愕,忙道:「這不大可能吧。」

  半個時辰後,審刑院。

  蘇軾看著小報上面的內容,又瞧了眼上面坐著的王安石和司馬光,「這上面寫得的確是我昨夜在潘樓說的,但這小報可與我無關。」

  王安石頓時怒氣上湧。

  你什麼級別,敢這麼議論我。

  司馬光見罷,先開口道:「蘇子瞻,你是喝酒喝多了吧?」

  蘇軾道:「我當時沒有喝酒,我也不認為我有說錯,朝廷怎能不准人們議論時政,這簡直就是荒謬。」

  王安石大怒,「我何時說不準人們議論時政,我只是說不準這小報妄議時政,如果有人借小報,歪曲事實,故弄玄虛,這會給朝廷造成多大的麻煩,就如同現在這樣。」

  蘇軾道:「我當然知道,我也聽說了王學士的那番言論,但是王大學士這麼做,那無異於逼著小報歪曲事實,變本加厲。」

  王安石問道:「你倒是說清楚。」

  蘇軾據理以爭道:「防民之口,甚於防川,治理之法,人人皆知,應以疏通為主,而非是建築更高的堤壩,那只是自取滅亡。

  如果朝廷給予小報合法,商人自會忌憚,不敢妄言,以免丟了生計。但如果朝廷將議論時政的小報定義為違法,那麼偷印小報之人,將無所顧忌,為求錢財,可肆意歪曲事實,只會讓情況變本加厲。」

  他可是性情中人,對這條禁令是非常不滿,憑什麼不准別人在小報上議論時政,是見不得光嗎?昨日在酒樓瘋狂對王安石輸出。

  可他也沒有想到,會有人記錄下他的言論,然後以小報發出去。

  司馬光沉眉思索起來。

  王安石哼道:「你這話聽似有理,但純屬是狡辯。若朝廷嚴法懲治,我就不信那些人敢為一張小報,會連性命都不顧。」

  蘇軾揚起手中的小報,「可事實已經說明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這份小報,可不是為求財,而是為了針對我王安石。」

  正當這時,一個官吏走了進來,「啟稟司馬大學士,蘇檢詳求見。」

  救兵到了呀!司馬光道:「讓他進來吧。」

  過得片刻,就見蘇轍走了進來,「下官見過司馬大學士、王大學士。」

  司馬光問道:「蘇子由,你為救你兄長而來吧?」

  蘇軾一聽,向蘇轍不滿道:「為兄又沒違法,要你救甚。」

  蘇轍權當沒有聽見,向王安石、司馬光道:「雖然我兄長言語有所不當,但若以此治我兄長的罪,這著實不公。

  二位大學士年輕之時,也曾議論過時政,也曾指責過宰相,如今二位大學士當上了宰相,就不准別人議論,此非君子所為。」

  司馬光偷偷瞄了一眼王安石。

  王安石緊鎖眉頭,過得一會兒,他才道:「我也未說要治他的罪,待我查明此事後,再作定奪。」

  蘇軾對此兀自不滿,正欲再說,司馬光突然道:「你們先下去吧。」

  「下官告退。」

  蘇轍趕緊拉著蘇軾離開了。

  待他們兄弟離開之後,司馬光便道:「其實他們兄弟,說得也有道理啊!」

  王安石怒不可遏道:「什麼道理,他們這分明就是衝著我王安石來的。」

  這片小報,看似在議論朝廷禁令,但其實是在誣蔑他的新法,這才令他任地憤怒。

  司馬光道:「或許是有小人從中作祟,但是蘇子瞻的為人,我非常了解,我可為其擔保,他絕對是針對事,而非是人,而且,我相信如他一般想的,是大有人在,此事可能要從長計議啊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br><br><br><br><br><div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10 P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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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260章 政治危機

  皇宮。

  玉澗閣。

  趙頊走在假山林立,溪水涓涓的小道上,但臉上完全沒有度假時的輕鬆愜意,反而是眉頭緊鎖,小聲念道:「知制誥宋敏求、李大臨,諫官胡宗愈,御史楊繪?」

  說到這裡,他偏頭看向身旁的護衛,「你確定是他們幾人所為?」

  那護衛言道:「卑職絕無虛言,昨夜他們也恰好在潘樓,定是聽見了那蘇子瞻所言,而在天明之前,他們又派家僕暗中將這手抄小報,偷偷放在各大酒樓門前。」

  因為趙頊與張斐有賭約的,他是特意派人去秘密監視這事,哪知道第二天這小報就出現了。

  這著實令趙頊大吃一驚。

  「他們幾人為何要這麼做?」

  趙頊顯得很是困惑。

  胡宗愈確實彈劾過王安石,但宋敏求、李大臨在朝中都是屬於溫和派的,且醉心於學問,不是那種鬥爭派。尤其是那宋敏求,可以說是當代史學家,尤其對唐史研究的非常深,而趙頊又非常崇拜唐太宗,經常跟他聊唐史,知道他的為人。

  真的是個學問人,家藏萬卷書,其中包括許多孤本,如王安石、司馬光、蘇軾,都跑去他家借書看。

  他們不太可能會幹這種勾心鬥角之事。

  一旁的內侍官突然道:「素問宋制誥酷愛文章,他們會不會是反對禁止名士報。」

  趙頊瞧那內侍一眼,點點頭:「定是如此。定是如此。」

  說到這裡,他嘆了口氣:「要是連他們都反對的話,先生只怕是難以應付。」

  正當這時,藍元震突然來到這裡,「陛下,大事不好了。」

  趙頊問道:「什麼事?」

  藍元震道:「今早的小報變得越來越多,坊間已經流傳數百份之多。」

  趙頊驚訝道:「可有查明,是何人所為?」

  藍元震道:「這都不用去查,就是那些書生士子,自發抄錄那份小報,又分發給別人看,故而變得是越來越多。」

  說著,他又道:「陛下,這麼下去,可能會對王學士的新法,產生影響。」

  他一直都是支持新法的,不是他認同新法的理念,只是他不喜歡保守派的人,因為這些人對宦官是看得很緊。

  他與王安石是有共同的敵人。

  趙頊道:「朕相信先生會有辦法解決的。」

  這事他還真不是相信王安石,他是相信張斐,張斐早有預計,自有解決之法,犯不著他來操心。

  ……

  原來這都是因為王安石下令開封府,調查此事,這直接導致汴京的讀書人,為保發這小報的人,就自發地抄錄這小報。

  有本事你王安石就將我們都給抓了。

  這令王安石真是始料未及。

  之前他認為,這定是有人幕後操縱,是來對付他的。

  但如今看來,好像並非如此。

  事實也是如此。

  這事還真沒有人在後面操縱,全都是自發行為。

  這宋朝的讀書人,平時就愛議論時政,批評宰相,批評皇帝。王安石、韓琦他們年輕時,也是天天評這評那,因為宋朝風氣開放。

  這個禁止議論時政,甭管是不是在小報上面,讀書人聽到這一句話就感到非常反胃,甚至以前崇拜王安石的讀書人,現在都覺得王安石是個偽君子。

  你之前寫各種文章,議論時政,得到包拯、歐陽修、文彥博等宰相的欣賞,現在你當了宰相,就不准我們發表文章。

  因為《名士報》到底就只是刊登過一篇文章,還是韓琦寫的,而且也是傳統文章,沒什麼毛病,讀書人議論時政,都是寫這種文章。

  你這禁得就沒有道理。

  哪怕一些不問世事,醉心於學問的士大夫,也對此也是極為反感,他們也抄王安石的文章,也徹夜通讀,也會拿給別人去看,那這算不算小報呢?

  而朝中許多既得利益者,他們考慮的則是權力問題,你王安石今天可以禁止我們發表文章,明天就可能會禁止我們說話。

  至於一直就反王安石的官員們,就更不用說了,一看王安石自己送上門來了,趕緊搧風點火,弄點孜然,大家烤起來唄。

 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,頓時令王安石陷入極大的政治危機。

  王安石也真是被鬧得焦頭爛額。

  心裡是萬般委屈。

  以前小報可有可無,難得一見,你們也都不在意,如今連一個月都沒有,就好像沒了小報,你們就都活不了了。

  好像我幹了什麼天大的錯事。

  「恩師,這麼下去可是不行,必須得趕緊做出抉擇,否則的話,新法都會受到影響。」

  呂惠卿現在都急了。

  因為他本來是想,咱也借小報,宣傳一波新法,順便再懟一波韓琦,踩著韓琦上位,哪知王安石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,這一下玩砸了。

  這對王安石的名譽已經造成很大的打擊。

  因為許多人都認為,王安石禁小報,就是擔心大家到時借小報議論他的新政,由此可見,這新政裡面肯定有貓膩。

  你王安石是做賊心虛啊!

  王安石愁眉問道:「你有何辦法?」

  之前沒有過這種案例,他也有些束手無策。

  呂惠卿道:「恩師趕緊上奏官家,廢除這條禁令。」

  都已經鬧成這樣,要還強行執行,只會傷得更重,就沒有人支持他,這根本就沒法禁止。

  王安石顯得很是猶豫,他確實很後悔,但他又認為,這馬上就收回來,不就證明,自己錯了嗎?

  但他始終認為自己所憂,絕非是庸人自擾,是他們目光短淺,不知其中之害。

  呂惠卿見王安石猶豫不決,也知他所憂,於是道:「要不,去找張三想想辦法?」

  王安石愣了下,「找張三?」

  呂惠卿點點頭:「此事就是因張三而起,他當初也是利用這小報,幫許仲途討回公道,可見他對這方面是很了解的,何不去問問他。」

  王安石又有些拉不下臉,猶豫了好一會兒,才道:「你去把張三找來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很快,呂惠卿就將張斐給找來了。

  「你個臭小子,你知不知道,你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?」

  見到張斐,王安石就是吹鬍子瞪眼。

  張斐一臉委屈道:「王大學士,你這話從何說起,你說禁止,我就立刻遵命,出了事,怎麼也不能怪我吧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你不發小報,能有這事嗎?」

  張斐欲哭無淚道:「我那也是被逼的呀?」

  「誰逼得你?」王安石道:「你當時就應該來找我,我會幫你的。」

  真不愧是王安石,求人都求得這麼理直氣壯。張斐心裡清楚的很,也懶得跟他爭,道:「事已至此,那…那現在怎麼辦?」

  王安石道:「這禍是你闖出來的,你得想辦法解決。」

  張斐小聲嘀咕道:「這禍明明就是你闖出來的。」

  「你說甚麼?」王安石雙目一瞪。

  「沒…沒什麼。」

  「你說現在怎麼辦吧?」王安石道。

  張斐糾結半晌,道:「我…我說了,就怕王大學士你不愛聽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你說得再難聽,也沒有外面那些人說得難聽。」

  張斐道:「我以為這事就不能這麼辦。」

  「那你怎麼不早說。」王安石鼓著眼道。

  「我……」

  張斐差點沒有爆粗口,呵呵兩聲:「不都是因為王大學士是為我好嘛,我張三又不是那麼不識趣的人。」

  「咳咳!」

  王安石一陣嗆咳,擺擺手道:「之前的事,都不要說了,當下這問題該如何解決?」

  張斐解釋道:「防民之口,甚於防川,這根本是禁不了的,道理很簡單,物以稀為貴,這越是禁止的東西,它越值錢,就越會引人鋌而走險。

  如私鹽,私酒,朝廷對這方面懲罰,最高都能判處絞刑,但依舊有人鋌而走險。朝廷也在不斷調整這方面的政策,讓商人能夠更容易獲得這販賣權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但輿論之害,也不能不防啊!」

  張斐道:「治水之道,是在於合理引導,如果合理引導的話,反而能夠灌既莊稼,輿論亦是如此,合理的引導輿論,會有利於國家安定。」

  王安石問道:「如何合理引導?」

  張斐道:「就拿王大學士的新法而言,不管王大學士你怎麼吹噓……」

  「嗯?」

  「呃…咳咳,不管王大學士你是如何苦口婆心,講解新法之好,在別人看來,也就是自賣自誇,不管王學士說得多麼有理,都會有人質疑的。但如果是個旁人在說,那效果就完全不一樣。說是小報,其實也可以是官報,掛著小報的官報,其實是更具有說服力的。」

  「掛著小報的官報?」

  王安石似乎領悟到什麼。

  他之前認為,輿論不能控制在商人手中,張三到底是個商人,但如果這個商人就是國家的人,不等於還是國家控制嗎?

  而且還更有效。

  心裡越想越後悔,當時這個彎怎麼就沒有轉過來呀。

  張斐又繼續道:「不但如此,只有允許合法的小報存在,王大學士才能夠去懲治那些違法的小報。」

  王安石氣急道:「你既然知道此理,你為何早又不說。」

  張斐道:「我當時就是說了,王大學士也不會聽,畢竟我也是受益者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誰說的,你之前給我提的建議,我沒有聽嗎?你不受益嗎?」

  張斐無言以對。

  王安石瞧他一眼,「現今該怎麼辦?」

  張斐道:「只能收回這條禁令。」

  王安石嘆道:「如果我就這麼收回這條禁令,那就代表是我錯了,他們說得是對的,你可知這會對我的新政,造成多大的影響嗎?」

  張斐思索片刻,道:「不知王大學士可願輸給律法?」

  王安石錯愕道:「輸給律法?」

  張斐道:「打一場官司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10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42 PM 編輯

第0261章 我是一個珥筆

  開封府。

  「算了,算了。」

  李開擺擺手,又道:「如今這情況,咱們若還是繼續查下,只怕會惹禍上身。」

  雖然外面那些讀書人,還沒有將矛頭指向開封府,但是他們這種自發行為,擺明就是要保護這小報,如果開封府繼續調查下去,李開也擔心會惹怒這些讀書人。

  要知道這些讀書人中,很大一部分是進士,是年輕的官員,他們的力量,可也是非常強大的。

  黃貴卻道:「下官倒是認為還是得繼續查下去。」

  李開看向黃貴,「此話怎講?」

  黃貴道:「如果咱們放棄偵查,可能對方更會肆無忌憚,而如今局勢動盪不安,要再有小報出來,可能會進一步失控,以至於釀成大禍。

  反正,我們開封府是奉命行事,他們怪咱們,咱們也有理由推脫,但如果再有小報出來,那就是咱們的責任啊!」

  李開聽得稍稍點頭,「主簿言之有理,那就依主簿所言,繼續派人調查此事,同時加派人手,務必確保不會再有小報出現。」

  正說著,一個衙差站在門前,「啟稟通判,有人訴訟。」

  李開下意識問道:「不會是張三吧?」

  因為省府其實很少審理案件的,只有張三天天來。

  那衙差訕訕點頭:「是…是張三。」

  李開握拳重重捶了下桌子,「這小子還嫌不夠亂嗎?」

  黃貴卻道:「說不定張三就是為此事而來。」

  李開眉頭一皺,「是呀,小報一事,與他也有莫大的關係。他…他不會是來狀告王學士的吧?」

  黃貴不敢妄言。

  李開立刻叫人將張斐帶進來。

  可一見到張斐,李開是眉角跳動,嘴角抽搐,彷彿都已經進入中風的狀態,咬著牙諷刺道:「你生意不錯啊!」

  張斐差點沒笑出聲來,拱手道:「多謝通判關心,還能糊口吧。」

  李開又問道:「你這次又是想告誰?」

  張斐道:「我是代表王安石王學士,狀告蘇軾漏洩大事,造襖書襖言,以及指斥乘輿三條大罪。這是小民的狀紙。」

  說著,他雙手將狀紙呈上。

  此話一出,李開、黃貴皆是一驚,又是面面相覷,眼中儘是困惑。

  黃貴直接過去,將狀紙拿來,一看,神情更是迷茫,又交給李開。

  李開看後,是一臉納悶道:「張三,你是不是弄錯了?」

  張斐疑惑道:「通判此話怎講?」

  李開嘴一張,又遲疑了半晌,旋即道:「拋開我通判身份不說,咱就事論事,是王學士封了你的書鋪,而蘇軾那番話是為你鳴不平,你為王學士狀告蘇軾,這不是恩將仇報嗎?」

  張斐回答道:「我是一個珥筆。」

  李開兀自疑惑地看著他。

  張斐又道:「王學士花錢僱我爭訟,身為一個專業的珥筆,是沒有理由拒絕的,不管這對於我個人有利與否。」

  黃貴問道:「故此你也知道,蘇軾是為你鳴不平。」

  張斐道:「我也並不這麼認為,他們是為自己,而我是小報的受害者,而非是受益者。我岳父大人,就曾受小報所害。」

  李開與黃貴又相視一眼,顯得有些猶豫。

  張斐道:「我知道此事給開封府又增添不少麻煩,與其這麼惶恐不安下去,還不如光明正大地解決此事,而且我認為,一旦開封府受理此案,朝廷多半會另派人來審。」

  此話一出,李開眼中一亮,這小子真是機靈,但不露聲色,「你先回去吧,此案我們開封府會仔細斟酌,到時有消息會通知你的。」

  「小民告退。」

  張斐走後,李開向黃貴道:「這小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。」

  黃貴點點頭道:「是呀!此事查與不查,抓與不抓,都在於蘇軾到底是否違法,發小報又是否違法,這還真是不好判定,爭訟確實是最好的解決的方式。」

  說到這裡,他稍稍一頓,「就是不知道,上面會不會答應開堂審理此案。」

  李開道:「你莫要忘記,是王介甫僱得張三,要是王介甫沒有把握,他能告嗎?」

  黃貴點點頭:「那倒也是。」

  李開幾乎沒有怎麼猶豫,趕緊上報朝廷。

  因為他心裡清楚,如果能成,肯定不是他來什麼,一方是參知政事,一方面朝廷新秀,怎麼可能會讓他一個通判來審,關鍵開封府也沒個知府,朝廷肯定會另派人來,要不這麼做,他就得收拾這爛攤子。

  正好趙抃、呂公著、文彥博、司馬光、王安石、陳升之都在政事堂商議如何解決這事。

  看到這狀紙,人人都是一臉懵逼。

  而且這狀紙就是王安石自己寫的,當時王安石嫌棄許芷倩文筆不行,於是讓張斐口述,他親自動筆,寫了這封狀紙。

  「王介甫,你想幹什麼?」司馬光抖著狀紙,向王安石問道。

  王安石道:「我王安石一生光明磊落,不愧於天地,那些人雖惡語中傷我,但我也不會憑借身份、權力去對付他們,故此我決定用法律的手段,來捍衛自身名譽。」

  司馬光道:「你少跟我說這些,我還不了解你王介甫。你這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。」

  呂公著暗自慶幸,幸虧咱走了,這官司真是越打越複雜,嘴上卻勸說道:「介甫,當時議事時,我們都在,也知道你的憂慮,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,中間存有諸多誤會,還是應該大事化小。」

  「不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若事事都大事化小,那麼事事就無法解決,我生平最恨這和稀泥的方式。朗朗乾坤下,是非黑白,一照便明。

  我堂堂參知政事,如今願與一個小小進士,訴諸公堂,你們還要我怎樣?」

  文彥博道:「你身為參知政事,不以大局為重,還在這裡強詞奪理,真是豈有此理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我身為參知政事,已經卑微到被人惡語中傷,難道如今連訴訟的權力都沒有嗎?」

  文彥博道:「但政事堂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。」

  王安石就問道:「文公的意思是?」

  文彥博目光一掃,問道:「諸位認為朝廷是否該受理這場爭訟?」

  司馬光立刻道:「我反對。」

  陳升之道:「我支持。」

  呂公著瞧了眼司馬光,又瞧了眼王安石,道:「我…我棄權。」

 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趙抃身上。

  趙抃道:「訴諸公堂乃光明正大的手段,無可厚非。」

  王安石笑吟吟地看著文彥博:「要不要將富公、曾相也請過來問問。」

  「到時你自己收拾。」

  文彥博說罷,就氣沖沖地離開了。

  我們在這裡想辦法,幫你平息此事,你卻還要火上加油。

  司馬光也起身離開了。

  但是司馬光離開之後,就直奔張家而去。

  結果在隔壁的許家找到張斐。

  此時,張斐正與許家父女坐在屋內交談,桌上還擺放著一本《宋刑統》。

  司馬光看向許芷倩,面色不善地說道:「倩兒,你先回屋去,我有事要與你爹,還有張三商議。」

  「是,倩兒告退。」

  等到許芷倩走後,司馬光便衝著張斐質問道:「張三,你到底想幹什麼?」

  此事要說起來,他們三個才是元兇,怎麼鬧著鬧著,張斐又跑去跟王安石湊到一塊打官司。

  司馬光認為,張斐此事應該與他商量。

  畢竟此事他也有份。

  張斐忙道:「司馬學士,且聽我解釋。」

  司馬光哪裡坐得下,道:「你先解釋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張斐點點頭,問道:「司馬大學士認為,當初洩密審刑院機密之人,是否違法?」

  司馬光聽得一愣,不禁看向許遵。

 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

  指責你岳父違法?

  張斐忙道:「我只是假設。」

  司馬光道:「當然違法,律法有明文規定,漏洩大事,最高是可判決絞刑的。」

  張斐道:「那麼印刷小報,刊登此機密之人又是否違法?」

  司馬光又瞧他一眼,不就是你幹得嗎?想了想,道:「也屬違法。」

  張斐問道:「以何罪論處?」

  司馬光道:「當以同罪論。」

  張斐又問道:「印刷小報是否違法?」

  司馬光道:「倒是沒有這方面的規定。」

  張斐道:「如果說印刷小報不違法,但同時印刷小報者不知所刊登內容乃是朝廷機密,若以同罪論,是否有些不妥?」

  司馬光撫鬚思索一會兒,道:「老夫可不是來與你論法的。」

  張斐又問道:「那司馬大學士認為蘇先生是否違法?」

  司馬光道:「我朝鮮以言論之罪,況且蘇軾所言,頂多也只能算是言語不當,但絕不能以違法論。若開此先例,後患無窮。」

  張斐又道:「那司馬大學士又認為,王學士所憂,是否有理?」

  司馬光稍稍點頭道:「王介甫所言,有他的道理,這我也認同。」

  張斐道:「如果說今日不治罪蘇先生,而到時又發生王學士所憂之事,朝廷又該如何對待蘇先生之言?」

  司馬光捋了捋鬍鬚,「由於之前小報很少,所議論之事,也多半是坊間秘聞,朝廷對這方面,未有立法監督。」

  「這就是問題所在。」

  張斐道:「這兩個問題都說明一點,在這件事上面,其實無具體律例可依,唯一可以扯上關係的,主要就三條律例,漏洩大事罪,造襖書襖言罪,以及指斥乘輿罪。

  但憑借這三條律例,想要公正審理此案,幾乎又是不可能的。以至於變成現在這樣,這公說公有理,婆說婆有苦,那最終的結果,就是誰的權力大,就誰說了算。

  這不就是司馬大學士所憂慮之事嗎?」

  司馬光神情稍稍緩和了幾分,「你是想借這場官司,來完善關於這方面的律法?」

  張斐道:「我只會捍衛僱主的利益,至於最終會怎麼判,那是主審官的事。」

  司馬光稍稍點頭:「最終判決,還是在朝廷手中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11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41 PM 編輯

第0262章 告我告我

  這北宋給人的觀感,就是比較擰巴,怎麼看怎麼彆扭。

  科技發達,不缺武將,不缺兵……稍稍缺點馬,但怎麼也不至於天天挨打。

  商業繁榮,經濟發達,可朝廷卻天天赤字,而百姓也日日喊窮。

  這事事都顯得很矛盾。

  雖然有諸多因素形成這些矛盾,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,就是這社會太超前,而管理又太落後,匹配不上。

  募兵制。

  不抑兼併。

  官方紙幣。

  推崇商業。

  等等。

  小報亦是如此啊。

  小報本就是生於北宋,盛於南宋,而在徽宗時期,就已經出現問題,朝廷開始進行管制,但結果到南宋,那小報更是比營銷號還猖獗。

  朝廷是屢禁不止。

  所以這個鍋,張斐是堅決不會背的,他只是將『盛』提前一點點,沒有他,也會發展出來的。

  因為百姓都知道那邸報是騙人的,報喜不報憂,誰看邸報,都愛看小報。

  可見北宋本身就有這個土壤,社會風氣開放,遍地都是讀書人,又極其重視教育,同時技術又跟上來了,報紙是必然出現的產物。

  而宋朝廷的應對,就跟王安石一樣,是想將這小報摁下去,但又摁不下去,結果反而是變本加厲。

  立法最難的一點,不是在於這法好法壞,而是你要能確保,這法是能夠執行下去,有些法出來之後,哪怕是強制執行,都執行不了,往往還會令事情變得更糟糕,因為律法就是社會的底線。

  雖然整件事在最初的階段,不是張斐謀劃的,但隨著事情的變化,張斐也是見風使舵,開始佈局。

  其實他可以主動去制止王安石的,雖然也不一定能說服王安石,但他到底沒有這麼做,而目的就是將讓事情走到這一步。

  因為他要弄報刊,要是沒有法律支持,這事就會變得非常麻煩,因為你不知道合法與否,違法與否。

  就沒有個標準。

  而宋朝的制度又是相互制衡,效率是極差,與其建議他們對此立法,就不如打一場官司來得痛快。

  一個政令,可以拖上一年,但是一個判決,總不能拖上一年吧,不管怎麼判,朝廷必須給個說法。

  張斐也藉著珥筆的身份干預其中。

  ……

  「什麼?王學士狀告我兄長?」蘇轍震驚地看著司馬光道。

  司馬光點了點頭。

  蘇軾卻是激動道:「對方珥筆可是張三。」

  司馬光點點頭。

  「真是太好了。」蘇軾真是開心的像個小孩。

  蘇轍人都傻了,「哥,好在哪裡?」

  司馬光也是呆呆地看著蘇軾。

  蘇軾激動道:「我早就想與那小子過上幾招,可一直未有找到機會,這可真是天賜良機。」

  司馬光都暈了。

  碰到個傻子。

  完了呀!

  蘇轍激動道:「哥,你可知道這三條罪名若成,你會面臨怎樣的處罰嗎?」

  蘇軾怫然不悅道:「三弟,難道你認為為兄的口才不如那張三?」

  蘇轍徹底無語了,也懶得跟他較真,又向司馬光道:「司馬學士,我兄長明明是為張三鳴不平,為何要張三要恩將仇報?」

  蘇軾立刻辯解道:「我可不是為他鳴不平,我只是看不慣王介甫的所作所為,他告我,那也在情理之中。」

  這弄得司馬光都不知該如何回答,呵呵道:「既然你蘇子瞻這麼有信心,那倒也省了我許多事。不過到底是否開堂審理,還未確定。」

  「未…未確定?」

  蘇軾忐忑道。

  ……

  諫院。

  「又…又打官司?他王介甫堂堂參知政事,怎麼就跟那升斗小民一樣,動不動就去開封府告狀,真是可笑。」

  「關鍵他憑什麼狀告蘇子瞻,雖說爭訟是公平的,但是用權力迫使開封府開堂,這何嘗又不是徇私舞弊,以公謀私,我們得去官家那裡參他一本。」

  ……

  當諫院聞之王安石又跑去告狀,都覺得可笑。

  而且,你王安石動不動就告狀,那我們諫院,御史台幹麼去?

  他們都已經很厭煩打官司。

  完全就沒有參與感。

  趙抃嘆了口氣道:「我仔細研究過此類案件,要說王介甫是否有取巧之嫌,那是有的,但要說他徇私舞弊,那也談不上。只因在此之前,此類爭執,不可能告到開封府去,往往都是廷議。可一旦鬧到開封府,用司法來看,就很難用令人信服的理由,駁回他們的狀紙。

  就以造襖書襖言罪來說,如果單單看蘇子瞻的話,其實是無法構成這條罪名的,但對方的狀紙,卻是以結果來論,蘇子瞻的那番言論,的確是引發了動盪。

  那麼根據這條罪名的疏議來看,是可以構成這條罪名的。」

  一眾諫官聽罷,個個都是目瞪口呆。

  碰到一個這麼講法的台長,你咋不去大理寺當長官,真的是…諫院的悲哀。

  范純仁悄悄走上前來,「趙相公,下官冒昧問一句,蘇子瞻可有請珥筆?」

  「……」

  唰唰唰!

  同僚們的目光,頓時射向范純仁。

  原來諫院之恥還不止一個啊!

  ……

  開封府。

  「宋制誥,李制誥,你們…你們說什麼?」

  李開驚訝地看著宋敏求和李大臨,「那份小報是你們發的?」

  宋敏求點點頭道:「正是。」

  李開不解地問道:「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

  宋敏求道:「因為我們非常認同蘇子瞻的看法,同時非常厭惡王介甫的做法,故而才這麼做。此事與蘇子瞻無關,他王介甫是告錯人了。」

  李大臨笑道:「蘇子瞻之言,並不違法,而發小報亦不違法,他王介甫身為參知政事,深得官家寵信,若真想懲治我們,又何須通過開封府。」

  黃貴趕忙道:「我們開封府也從未說此事違法,至於違法與否,還得經過審理之後,才能做定奪,我們會將此事上報,還請二位先回去。」

  宋敏求愣了愣,問道:「不…不用將我們收監嗎?」

  黃貴直搖頭道:「不用。」

  「那好吧,我們先告辭了。」

  宋敏求拱手一禮,又補充一句:「但此事真的與蘇子瞻無關。」

  黃貴訕訕道:「這我們不能決定,得交由司法來決定。」

  「黃主簿言之有意。」

  宋、李亦非宵小之輩,他們發這小報,也就是表示自己的不滿。

  但沒有想到會鬧到開封府來,他們認為是自己連累了蘇軾,於是主動來到開封府自首。

  這麼兩個書呆子。李開不禁暗罵一句,又向黃貴道:「他們這麼一來,案件只會變得愈發複雜。」

  黃貴卻是鬆了口氣:「這越複雜,就越輪不到咱們來管。」

  李開眼中一亮,心中一喜。

  是呀,這權知開封府可還空著的,此案越鬧越大,涉及各方利益,怎麼也輪不到他這個通判來做主。

  ……

  果不其然,宋敏求、李大臨自首一事給報上去,令本就焦頭爛額的政事堂,那更是雪上加霜。

  「專門草擬聖旨的制誥,竟然跑去寫小報,這可真是千古奇聞啊!他們是嫌草擬聖旨太無趣了嗎?」

  王安石得知這消息,真是氣不打一處來。

  文彥博激動道:「你與宋次道的關係也不錯,他的為人,你不清楚嗎?你為何就不願意反省一下自己。」

  他們這一群人都與宋敏求關係不錯,都是愛書之人,常常聚會煮酒論書。

  王安石道:「當時你們皆知我所憂。」

  文彥博道:「我們也願意與你一塊平息這場風波,是你自己選擇去開封府告狀的。」

  王安石哼道:「他們都是衝著我來的,我又怎敢連累文公。」

  「你簡直……」

  「啟稟諸位參政,蘇直史求見。」

  蘇軾如今官名是直史館,這個官倒是沒啥權力,但有大好前塵,掛這個官名,表示是朝廷要重點培養,一兩年後,就會直升,故此蘇軾一回來,司馬光就拋橄欖枝。

  王安石皺眉道:「他又來湊什麼熱鬧。」

  司馬光見王安石正在爆炸中,生怕蘇軾得罪王安石,主動道:「我去見見他。」

  可得知蘇軾來此的原因,司馬光人都氣暈了。

  原來蘇軾趕來這裡,是擔心被告被宋敏求他們給搶去,表示責任在自己。

  「蘇子瞻,你就別添亂了好嗎?」司馬光也快要抓狂了。

  蘇軾道:「司馬學士,宋制誥為人,你比我清楚,他在公堂上,哪是張三與王介甫的對手,若讓他上堂做供,反而會誤事的。」

  正當這時,范純仁又來了。

  「蘇子瞻也在,那是最好不過了。」

  范純仁見到蘇軾,不免一喜。

  司馬光問道:「范司諫又有何事?」

  范純仁忙道:「司馬學士,讓我替子瞻辯護,我這回有把握能贏張三。」

  蘇軾立刻道:「這事就不敢勞煩范司諫了。」

  范純仁愣了愣,「子瞻已經請了人嗎?」

  蘇軾道:「我自己辯護啊!」

  范純仁激動道:「你自己怎麼辯護。」

  「我為何不能自己辯護?」

  「你看看,你連打官司的規矩都不知道,你還要自己辯護。你若要自己辯護,就只能被動挨打,你無法向王介甫發起攻擊。」

  「休當我不知情,司法改革可還未到開封府,那規矩只是不成文的,是可以改的。」

  「那豈不是亂套了,王介甫也想證人發問,到時只會爭吵不休,而且,司法改革已經籌備在開封縣施行,足見已有此法,就必須尊法而行。」

  范純仁說著,又向司馬光道:「司馬學士,下官之言,可有錯?」

  司馬光站起身來,向外喊道:「來人啊!將此二人轟出政事堂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真是沒有一個省心的。

  ……

  許府。

  「宋敏求?李大臨?」

  張斐想了想,還是沒有聽過,於是又好奇道:「他們二人與王學士有過節嗎?」

  許遵搖搖頭道:「不但沒有過節,而且以前關係非常不錯,王介甫常常向宋制誥借閱書籍。」

  張斐更是好奇,「既然如此,那他們為何這麼做?」

  許遵道:「因為他們非常反對禁止小報議時政。」

  張斐點點頭,「那咱們就補一份狀紙,連通他們一塊告。」

  「你先等等!」

  許遵現在也有些頭疼,「宋制誥可與那蘇子瞻不同,他學問好,又熱情好客,這好友遍佈朝野,如司馬學士、文公、富公、趙相公皆與他關係不錯。而在士林也有著極高的名望,你要是將他給告上公堂,你恐怕會得罪汴京所有的讀書人,你看能不能將他安排在證人上面。」

  張斐道:「他們都已經自首,怎麼也不能算是證人,可能罪名比蘇先生還重,而且……」

  他微微一笑:「我也不介意得罪那些讀書人。」

  許芷倩道:「你可別的意忘形,王叔父為何要打這場官司,不也是承受不住那些讀書人給他的壓力麼,更何況你。」

  許遵點點頭,憂慮道:「倩兒說得不錯。」

  「不一樣。」

  張斐笑道:「我就能承受得住,讀書人可是不會動手的,而且我喜歡這種大場面,我那戰袍就是為此而生,越多讀書人關注越好,我們要做的就是漂亮得贏下這場官司,讓他們閉嘴。」

  許芷倩輕輕哼道:「你放心,你贏得再漂亮,他們也不會閉嘴的,麻煩只會無窮無盡。」

  張斐嘴角一揚:「我看過宋制誥他們寫得小報,簡直就是一塌糊塗,完全看不出什麼學問。」

  許芷倩一愣,突然想到了什麼,道:「豈不是說我們立於不敗之地。」

  張斐笑道:「必須的。」

  ……

  要往輕了說,蘇軾也就是發發牢騷,但是宋敏求等人的行為,情節要更為嚴重,關鍵他可是制誥,專門草擬聖旨的官員,這事越鬧越大,還是得請皇帝出來做主。

  垂拱殿。

  「當時商議此事時,王學士所憂,絕非是庸人自擾,諸位也都是認同的,而宋敏求等人卻不問明緣由,便擅發小報,擾亂民心,製造混亂,嫌朝廷於不義之地,並且他們還是才朝廷官員,應該罪加一等。」趙頊是龍顏不悅道。

  文彥博立刻站出來,道:「陛下,宋敏求等人並非不知王學士所憂,只不過他們依舊反對這麼做,而且不僅僅宋敏求等人反對,幾乎所有士子書生都反對。臣以為當時的決議過於草率,是臣等疏忽,導致此番動盪,臣願承擔失職之罪,還望陛下寬恕宋敏求等人。」

  王安石站在一旁,小聲道:「違法之事,還能頂罪?」

  司馬光立刻反駁道:「就是以法論事,發小報也並不違法。」

  王安石笑道:「都還未審理,還望司馬學士別妄下斷言。」

  司馬光哼道:「你也知道還未審理,那你又憑何這麼說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至少我敢於訴諸公堂。」

  司馬光道:「宋敏求等人自己前去開封府,難道這是做賊心虛?」

  趙頊忙道:「二位莫要吵了,此事到底該如何決斷?」

  趙抃突然站出來道:「陛下,王介甫之憂,並非多慮,但蘇子瞻之言也難以論罪,可目前二者又難以兼顧,臣以為訴諸公堂乃是最好的解決方式。」

  那呂公著老想著離開開封府,但趙抃又很想回開封府,他這番話,可以理解為毛遂自薦。

  文彥博鬱悶地瞟了瞟趙抃。

  公堂之上就沒有贏過張三,那蘇軾可是將來國之棟樑,而宋敏求更是我們的好友,你把他們送上公堂,這禍福難料啊。

  而且…而且是凶多吉少。

  趙頊點了點頭,問道:「諸位有何看法?」

  文彥博真是不想鬧上公堂,王文善、王鴻至今歷歷在目,但是,王安石要不願意鬆口認錯,此事還真沒有更好得解決方法。

  司馬光先站出來道:「臣贊成。」

  呂公著、陳升之也紛紛表示贊成。

  文彥博始終不做聲。

  可他哪裡知道,司馬光、王安石、趙頊全都支持張斐的。

  這官司誰也攔不住。

  這場會議,就是走個流程。

  趙頊點點頭,又道:「那就由……」

  趙抃立刻道:「臣願審理此案。」

  趙頊瞧了眼趙抃,笑道:「好吧!就由卿來主審此案。」

  ……

  審刑院。

  「我要自辯。」

  蘇軾激動地向司馬光,「司馬學士,你要信我,我是有把握能贏張三的。」

  司馬光道:「你可以自辯,但這規矩不能壞,你無法發問證人。」

  蘇軾急了,拱手道:「君實兄,能否為小弟破例一次。」

  司馬光道:「這是趙相規定的,我也沒有辦法。」

  說著,他又瞟了眼一旁激動的范純仁,「還是讓范司諫為你辯護吧。」

  范純仁趕忙道:「子瞻,你且信我這一回。」

  蘇軾權當沒有聽見,突然靈機一動,又道:「司馬學士,其實…其實我覺得此事與我無關,我不過是抱怨幾句,誰又沒有抱怨過,怎能以罪而論,是宋制誥他們未得我允許,就將我的話放在小報上面,他們才應該是被告,我可以為他們辯護。」

  司馬光瞧了眼蘇軾,笑道:「蘇子瞻,要不這樣,以漏洩大事罪來論,情節嚴重才判絞刑,而此議並非是機密,你若認罪的話,依律判罰,估計也就是徒刑一年,你要不全扛下來,省了大家的事。」

  蘇軾瞧向范純仁。

  范純仁連連拱手道:「還望子瞻能信我一次。」

  蘇軾道:「范司諫能按照我說得去說嗎?」

  范純仁:「……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12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41 PM 編輯

第0263章 進步不小

  這皇帝金口一看,官司立刻就進入審理流程……

  但是朝野內外的反對聲也是一陣高過一陣。

  他們希望皇帝能夠收回成命。

  如今在公堂之上,面對張斐,不管是官員,還是士子,他們都已經是完全喪失了信心。

  聽到真要打官司,第一反應,就是完了。

  完全不顧及范純仁的感受。

  但很可惜,就連以蘇軾為首的被告,都願意上堂與張斐爭訟。

  這一個願打願挨。

  大家就沒有辦法了。

  只能求佛祖保佑。

  相國寺。

  只見一排虔誠的書生,跪在大殿中的佛祖像前。

  「佛祖,那張三就是一個妖孽,求求佛祖收了那妖孽吧!」

  「求佛祖保佑…保佑范司諫他們這回一定要贏啊!邪不勝正,邪不勝正。」

  ……

  雲道觀。

  只見一道士,右手持木劍,左手持符,腳踏法陣,嘴中吟唱:「……天地玄宗,敕妖滅形。急急如律令……」

  一圈讀書人站在一旁,是雙拳緊握,是目含熱淚。

  天降神雷,劈了那妖孽吧!

  ……

  張家。

  「三郎,方才又有人騎馬扔了一封書信在門前,然後就跑了,俺…俺沒有追上。」

  牛北慶惱怒地捏著一封書信來到堂內,向張斐言道:「要不俺們在門前,設下絆馬索,保證他們一個也跑不掉。」

  「不用了。」

  張斐微微一笑,又伸出手來,「把信拿給我吧。」

  牛北慶將信遞給張斐,又挺不好意思道:「三郎,俺認真地盯著的時候,他們就不來,俺方才就開了一會小差,他們就來了,俺估計他們一直派人盯著咱們的。」

  「行了。」

  張斐笑道:「這不怪你,你的責任就是確保,他們不會將火把扔進來就行,書信就隨便他們扔吧。」

  牛北慶拍著胸脯道:「俺保證,這是最後一封信,俺絕不會再讓他們得逞。」

  張斐笑著點點頭。

  等到牛北慶退下後,張斐便將信拆開來,身旁的許芷倩偏過頭來,問道:「上面寫得是什麼?」

  張斐笑道:「還能是什麼,不就是罵我恩將仇報,卑鄙無恥。」

  許芷倩幽幽嘆道:「上午都還未有過去,就已經是第四封了,看來咱們這回是真的引起了眾怒。」

  張斐呵呵道:「但這也能說明,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麼信心,只能用這種盤外招,來擾亂我們的心神,這是對我實力的認同。」

  「嗚嗚嗚……」

  忽聞一陣啼哭聲,張斐與許芷倩偏頭看去,只見小桃一手提著菜籃子,一手抹著眼淚,哭著走了進來。

  「小桃,怎麼了?」

  高文茵從旁快步行出。

  小桃嗚咽道:「夫人,我沒有出賣三哥。」

  張斐、許芷倩也行出大廳。

  「小桃,怎麼回事?」

  「三哥,方才我賣菜時,有幾個人突然圍著我,還塞了一錠銀子給我,讓我偷取三哥準備的文案,我當時很害怕,就…就答應了他們,可我…我不會這麼做的。」

  「真是豈有此理。」

  許芷倩怒不可遏道:「他們竟然幹出這種下三濫的事。」

  高文茵也是忐忑不安道:「三郎,現在該怎麼辦?」

  張斐苦笑道:「還能怎麼辦,大家暫時就先別出門吧。」

  這回張斐真是站在所有讀書人的對立面,拋開宋敏求、蘇軾的名聲不說,如果他要贏了,或許大家今後都不能如以往一般,愉快地議論時政。

  這關乎到每一個讀書人的權益。

  但偏偏又沒有人相信,范純仁他們能贏。

  他們只能想盡一切辦法,去騷擾張斐。

  白天扔書信,罵張斐,晚上就偷偷去張家附近敲鑼打鼓。

  這還真是令張斐叫苦不迭。

  只能在中午時候,補上一覺。

  終於!

  終於挨到了開審日。

  如往常一般,張家門前擠滿了人。

  他們可不是來助威的,而是來罵人的。

  可是等了半天,那大門是遲遲不開,這令情緒滿滿的讀書人,可真是憋得慌。

  ……

  開封府。

  在趙抃的休息室內,傳出陣陣呼聲。

  只見張斐躺在塌上呼呼大睡,原來王安石收到消息,今兒會成千上萬的讀書人,在門口堵張斐,也擔心局勢失控,故此是連夜安排人,悄悄將他送來開封府休息。

  聽得吱呀一聲,門打開來。

  張斐微微睜開眼來,只見一道妙曼的身姿引入眼簾,「夫人。」

  來者正是高文茵,如今在生活方面,張斐可真是離不開高文茵。

  高文茵來到窗前,輕聲道:「三郎,該起來了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張斐坐起來,揉揉眼睛,「真是好像許久沒有睡得這麼安穩了。」

  高文茵見罷,都不免嘆道:「三郎,你這又是何苦呢。」

  張斐瞧她一眼,笑道:「人生嗎?不就是先苦後甜嘛。」

  在高文茵的服侍下,張斐洗漱之後,換上那繡有雄鷹的戰袍,出得門來。

  而王安石早早已經坐在偏屋等他。

  「精神不錯。」王安石見到張斐,不免笑道。

  張斐苦笑道:「我這回真是拿命在打官司啊!」

  王安石打趣道:「以前不是嗎?」

  張斐愣了下,笑道:「所以我也習慣了。」

  王安石突然嘆了一口氣:「我也不得不承認,這事的確是我想得過於簡單,險些就釀成大禍啊!」

  那些人的行為,令他也真是心有餘悸。

  這要真一腳踩下去,那他可能真的會陷進去了。

  從事實來看,幾乎就沒有人是支持他的。

  可見大家對於這言論看得多麼重。

  張斐瞧了眼王安石,猶豫片刻後,道:「王大學士,這還只是一場官司而已,到時你新法……」

  一說到新法,王安石目光立刻變得堅定起來,「如果變法這麼簡單,那也輪不到我王安石來做。」

  張斐笑著點點頭,也不再多言。

  王安石又道:「據說,這回是蘇子由充當范純仁的助手,這蘇家兄弟可都不是庸才,你得小心一點。」

  張斐笑道:「我不可能輸。」

  王安石就喜歡這種自信的人。

  這時,許芷倩也到了。

  她畢竟是女人,倒是沒有跟著張斐一塊來開封府休息。

  小兩口一塊來到前院,只見前院已經是擠滿了人,但是卻非常安靜,個個都是神情麻木,目光呆滯,彷彿馬上就要奔赴刑場,不像以往一樣,大家還都討論幾句。

  這都已經輸昏頭了。

  甚至都有不少人認為開封府乃是不祥之地。

  范純仁倒是一臉輕鬆,見張斐來了,還走了過去,「張三,他們所為,絕非我等所願,但願他們沒有影響到你。」

  許芷倩輕哼道:「怎麼可能不影響。」

  范純仁聞言,不免面露愧疚,「其實我已經在阻止他們,但是……」

  張斐呵呵笑道:「范司諫無須內疚,其實我反倒是非常擔心范司諫。」

  范純仁錯愕道:「你擔心我什麼?」

  張斐道:「如果這樣范司諫都贏不了,那豈不是很絕望。」

  范純仁愣了下,旋即微微一笑:「首先,我這次有絕對把握能夠贏你。其次,退一萬步說,哪怕我就是輸了,我也不會感到絕望,你不可能一直贏下去。」

 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:「那我就放心了。」

  范純仁笑道:「現在我也放心了。」

  交談片刻,雙方便各自去到一邊,準備上堂。

  過得一會兒,開封府大門緩緩打開來,瞬間就被堵滿了,清一色的讀書人。

  百姓對這場官司根本就不關心,確實與他們也沒有太多直接關係,有想湊熱鬧者,見到這麼多讀書人,也就作罷。

  趙抃身著官服,精神抖擻地來到台上坐了下來,威嚴十足地一拍驚堂木。

  兩邊立刻豎起迴避、肅靜。

  「威武」之聲渾厚有力。

  而當張斐、許芷倩從右邊通道出來時,頓時是漫天噓聲,震耳欲聾。

  趙抃也沒有喝止他們,畢竟現在還沒有發問,讓他們發洩一下也好,免得在發問的時候,打斷他們。

  張斐、許芷倩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,神情淡定地來到座位上坐下,開始準備文案。

  而那邊范純仁、蘇轍出來時,頓時又響起陣陣歡呼聲。

  如果用民意來判的話,張斐就不可能贏。

  時辰一到,趙抃便拍了下驚堂木,喝道:「肅靜。」

  門口漸漸安靜下來。

  隨即,趙抃便傳被告蘇軾上堂。

  「蘇子瞻,我們支持你。」

  「子瞻,好好教訓一下那宵小之輩。」

  ……

  而當蘇軾上堂時,門口頓時傳來陣陣助威打氣聲。

  這蘇軾也是性情中人,還風度翩翩地朝著門外一拱手,「諸位莫慌,我是不會輸給張三那小子的。」

  這一句話,使得門前是士氣大振。

  但是范純仁、蘇轍卻感到一陣頭疼。

  大哥,你現在是被告,不是讓你上台表演,你搭理門外那些人作甚。

  趙抃也愣住了,這麼囂張的被告,可真是第一回見,出聲道:「蘇軾,你在幹什麼?你要這般胡鬧,休怪本官治你藐視公堂之罪。」

  「啊?抱歉,抱歉。」

  蘇軾連連拱手,又迅速去到被告席上坐下,由於這回被告來頭都不小,待遇也是非常不錯。

  張斐站起身來,「蘇先生,你可還記得在這個月初三的晚上,你在哪裡?」

  蘇軾嘴角一抹挑釁地笑意,「記得,當天晚上我在潘樓與幾個好友喝酒。」

  張斐又道:「你可否還記得,你當時說了些什麼嗎?」

  蘇軾道:「當天晚上我說了很多話,哪能一一記住。」

  張斐低頭看著文案,念了一段話,就是小報上登上的那一番話,然後向蘇軾問道:「你當時可有說過這一番話。」

  蘇軾點點頭道:「是的。」

  張斐道:「不知你從何處得知,王學士要求禁止小報議論時政?」

  蘇軾道:「我也是聽同僚們說的。」

  「同僚。」張斐點點頭,道:「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,如果你不是官員,你不可能在當時得知此事。」

  「我反對。」

  范純仁立刻起身道:「張三這話明顯是以偏概全,誘導……」

  不等他說完,張斐便道:「我問完了。」

  然後坐了下去。

  許芷倩小聲道:「看來范司諫的確進步不少啊!」

  張斐笑道:「現在還看不出。」

  范純仁起身道:「我希望傳王學士上堂作證。」

  趙抃立刻傳王安石上堂。

  蘇軾就起身坐到一旁休息。

  王安石曾發誓,再也不坐這證人席,太煎熬了,但這回他沒有一絲怨氣,因為他認為,這是自己的失誤所至,他必須承擔這後果。

  范純仁問道:「王大學士可還記得,這個初三的上午,你在幹什麼?」

  王安石道:「我在垂拱殿與官家議事。」

  「議論何事?」

  「關於是否禁止小報議論時政一事。」

  「不知在會議結束後,王大學士去哪裡了?」范純仁又問道。

  聽到這裡,張斐小聲道:「他的確是有進步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我去了正版書鋪。」

  范純仁問道:「不知王學士去正版書鋪作甚?」

  王安石道:「我去將朝廷的決定告知張三,讓停止發小報。」

  范純仁道:「是關於禁止小報議論時政一事?」

  王安石點點頭。

  范純仁道:「王學士可否確保,張三在得知此事後,未有對外透露半句?」

  王安石搖搖頭:「不能。」

  范純仁道:「如果張三對外洩露此事,算不算是漏洩朝廷機密?」

  王安石搖搖頭道:「當然不算。」

  范純仁道:「我問完了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16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40 PM 編輯

第0264章 探索未知

  在連續輸給張斐後,范純仁也真是痛定思痛,一直都在反思,自己到底哪方面不足,雖然他準備的文案是不及張斐多,但他對於《宋刑統》是可以說倒背如流的,以及看過的資料,也能夠很快記下來,他並沒有因為記憶錯誤而犯錯,不能算是不足之處。

  這思來想去,他認為自己之前就只會紙上談兵,而缺乏對案件過程的調查。

  這回他是吸取教訓,派人將整件事都調查地清清楚楚,包括與此案有關的每個人,他都去查了一遍。

  如果他不知道王安石當天下午就去找過張斐,他現在就拿不出證據來反駁。

  其實張斐那麼問,就想證明此事屬於機密。

  但是在蘇軾之前,你張斐一個屁民都知道這事,還能算是機密嗎?

  之前他就是老是栽在這種細節上面,空有內力,但沒有招式。

  「好!說得好!」

  「真是精彩!」

  ……

  門外的一些讀書人,激動地雙拳緊握。

  當然,也有些不太懂的人。

  「好什麼?」

  「你方才沒有聽見嘛,王介甫自己都說這不算洩露機密,那麼自然就談不上漏洩大事罪。」

  「是呀!」

  ……

  雖然門前大家都在為范純仁叫好,但是范純仁卻沒有半分喜悅之色,因為他知道,這才只是熱身。

  既然張斐告了這條罪名,就不可能輕易放過。

  許芷倩悄悄將一份文案,遞給張斐。

  范純仁進步不小,她也有很大的進步,許多時候,都已經不需要張斐張口。

  張斐瞧了眼那文案,然後站起身來,道:「我希望能夠傳司馬光,司馬大學士上堂作證。」

  趙抃偏頭看向司馬光,畢竟司馬光可也是參知政事,得先徵求他的意見。

  這臭小子,竟然要拉我下水。司馬光點了點頭。

  趙抃立刻傳司馬光上堂。

  王安石等著司馬光過來後,才站起身來,拍拍屁股,「你也來嘗嘗這不能還嘴的痛苦吧。」

  「托你的福。」司馬光哼道。

  王安石呵呵兩聲:「這罪魁禍首可是你。」

  言下之意,要不是你們審刑院發生洩密事件,哪有後續那麼多事。

  這言者無意,但聽者有心,司馬光心裡咯噔一下,他還真是罪魁禍首。揮著手道:「去去去,快下去,別想影響我作證。」

  等到他們聊完天,司馬光坐下之後,張斐才站起身來,道:「司馬大學士,你可還記得上個月審刑院洩密一事。」

  司馬光點點頭道:「記得。」

  張斐道:「能不能勞煩司馬大學士說一說這事情的前因後果。」

  司馬光道:「當時官家將修改佃租契法一事交給我,於是我在審刑院召開會議,商議該如何修訂此法,哪知第二日突然冒出一份小報,其內容是斷章取義,以偏概全,造謠污蔑許寺事。」

  張斐道:「司馬大學士掌審刑院,應該熟知律法,那麼司馬大學士認為,這份小報是否違法?」

  司馬光別有深意地瞧了眼張斐一眼,冷冷笑道:「絕對違法,若是被抓著,我一定要將其嚴懲。」

  張斐心虛地低頭瞧了眼文案,又抬起頭問道:「據我所知,官家下令修改此律,也已經明確表示,稅賦隨地的方針,且許多人都知道,不知是否?」

  司馬光點點頭。

  張斐又道:「既然是人盡皆知之事,那麼也就談不上什麼機密,豈有洩密一說。」

  司馬光似乎進入了狀態,撫鬚道:「首先,雖然已經明確稅賦隨地,但此事事關重大,且我朝祖宗之法,事為之防,曲為之制,也是在告戒我們,頒佈任何新法,都必須要考慮周全。

  而我們所考慮之事,本就是為防止不好的情況發生,如果事先就故意將我們的討論洩露出去,自然會引起動盪,可屬洩密之罪。」

  張斐點點頭道:「司馬大學士解釋的非常清楚,正好司馬大學士也參與了初三的那場會議,當時是否確定禁止小報議論時政的具體內容?」

  司馬光搖搖頭道:「未有。」

  張斐又問道:「中間是否還得經過討論,才能夠確定具體該怎麼執行。」

  司馬光點點頭。

  張斐道:「那麼二者相比,我是不是可以說,兩條政令,其實都是處於一種討論、商議具體內容的狀態。亦或者說,其中還有不確定性的,並沒有達到成文狀態。」

  司馬光想了想,點頭道:「這麼說也沒錯。」

  「那麼司馬大學士認為,蘇軾、宋敏求等人的行為是否屬於洩密。」

  話音未落,范純仁就站起來。

  但張斐並沒有給他反對的機會,道:「我問完了。」

  還衝著范純仁歉意一笑。

  蘇轍不禁沉眉嘀咕道:「此人真是狡猾透頂,稍不留神,就會讓他鑽了空子。」

  以前他也見識過這招,但當時他是旁觀者,而此事卻與蘇軾有關,那就是敵對關係,自然是非常厭惡張斐這種偷雞的行為。

  他又向范純仁小聲道:「他這問話的技巧可真是高明,分明就是在偷梁換柱,但是司馬學士也未察覺出來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

  范純仁站起身來,道:「敢問司馬大學士,在商討佃租契約法的那場會議上,你可有叮囑過與會的官員,萬不可透露半字。」

  司馬光搖搖頭。

  范純仁道:「如果說其中一位官員,向自己的好友或者老師,尋求幫助,這算不算洩密?」

  司馬光想了一會兒,「這應該不算。」

  范純仁又道:「如果真發生這種事,司馬大學士會不會治此人之罪。」

  張斐立刻站起身來,可是司馬光已經搖頭道:「不會。」

  這不需要考慮,如果說許仲途回家與張斐商量,肯定是不能治罪的,畢竟這不是什麼高度機密,連家人都不能透露,要是這樣也治罪的話,那誰還敢去開會。

  張斐鬱悶地坐了下去,「進步真是不小啊!」

  許芷倩問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張斐解釋道:「應該不算,語氣並不堅定,換而言之,就是可能也算。主審官肯定會受此影響,一定要問出肯定的回答,否則的話,這問題就是減分的。」

  許芷倩輕輕點了下頭,偏頭瞧了眼范純仁,內心稍稍有些沮喪。

  按理來說,她經驗更加豐富,而且有張斐在旁教導,但是這些細節,她還是沒有想到。

  天賦這東西,還是要認。

  又見范純仁繼續問道:「既然如此,那為何方才司馬大學士說洩密者違法。」

  司馬光頓時一愣,是呀,如果只是隨口一說,也不能說是違法。都怪張三那小子,方才把我給帶偏了。

  可把一旁的王安石給樂壞了,心道:這老頭上堂作證還不如我啊!

  司馬光又立刻解釋道:「我是指那小報上的言論,純屬斷章取義,捏造事實,有意製造混亂,故發小報者,當屬違法。」

  說話的時候,臉都紅了。

  許芷倩聽得一樂,激動道:「看來他諫官的毛病,還是未完全改過來啊!」

  張斐卻是搖頭道:「這只能說他經驗不足,關於此案,有著太多的未知,沒有規矩可言,故此誰也不知道證人會做出怎樣的回答。」

  許芷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,「你的意思是,司馬叔父也不知道具體答案?」

  張斐點點頭:「聰明。」

  蘇轍不禁面色一喜。

  「我問完了。」

  范純仁坐了下來,懊惱道:「糟糕!這一時問順口了。」

  蘇轍卻竊喜道:「保一個是一個。」

  范純仁道:「那怎麼能行。」

  張斐立刻起身問道:「方才司馬大學士言道,如果說與會官員,與師友商量此事,並不算違法。」

  司馬光很糾結地搖搖頭。

  張斐道:「如果說與會官員對於許寺事之言不滿,與師友抱怨幾句,這是否屬於違法。」

  「我反對。」

  范純仁立刻站起身來。

  張斐立刻向趙抃解釋道:「我只是在完善范司諫之前的問題。」

  趙抃稍一思量,道:「你繼續問。」

  范純仁鬱悶地坐了下去。

  司馬光都緊張起來了,想了想,道:「那也應該不算。」

  張斐道: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,其實司馬學士之所以認為此事違法,是在於對方使用小報這種方式來傳播一種錯誤的言論,從而引發廣發的熱議,以至於造成社會動盪的現象。

  如果只是與會官員隨口一說,哪怕他有誇張事實的嫌疑,也不會造成當時的動盪,也就不屬於違法。」

  范純仁聽罷,正欲起身,蘇轍立刻道:「等等。」

  范純仁偏頭看向他。

  蘇轍道:「你若反對的話,這不是又將我哥給扯進來了。」

  范純仁急道:「現在不是你哥一人的事。」

  蘇轍卻道:「可對方明顯已經放棄針對我哥,待會你就可以集中精力為宋敏求等人辯駁。」

  這二人還在爭執時,司馬光已經開始回答:「這小報與口口相傳,的確不一樣,我認為可以這麼說,因為小報是白紙黑字,司法對待二者的判斷,也是有所區別的。」

 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:「多謝司馬大學士,我問完了。」

  旁邊的蘇軾是面如死灰,心道:完了完了,全完了,就說那宋次道他們會壞事,你們不信,現在好了,張三還幫我辯護起來了,這真是豈有此理。

  范純仁怒瞪蘇轍一眼,然後起身道:「司馬大學士,你能否準確說明,到底是小報違法,還是小報上面的內容不屬實違法,亦或者二者都違法。」

  司馬光認真想了好一會兒,「我朝並未規定發小報違法,要我來說,應該是用小報傳播不實言論者,並且引發社會動盪,屬於違法行為。」

  「我問完了。」范純仁道。

  張斐突然站起身來,問道:「敢問司馬大學士,那如果小報上面句句屬實,但同時又引發動盪,是否屬於違法?」

  他們的問題怎麼一個比一個刁鑽。司馬光被問的是一臉懵逼。

  其實別說他,就連富弼、文彥博等經驗豐富的宰相們,也都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,似乎也沒有一個確切答案。

  因為針對這幾個問題,律法還真沒有非常準確的規定,一般都是以結果論。

  沒出事,就不違法,出了事就違法。

  但是打官司可就不能這麼說。

  王安石幸災樂禍地看著司馬光,老小子,體會到我的痛苦了吧。

  司馬光想了半天,都不敢輕易開口,突然向趙抃道:「主審官,我司馬光今日是以個人的身份來此作證,我的看法也只代表我個人的看法。」

  趙抃點點頭道:「司馬學士請放心,本官斷案是根據律例。」

  言下之意,你的話只是你的看法,不能代表律法。

  司馬光這才回答道:「如果說句句屬實,且又引發社會動盪,那麼通常就只有兩種情況,要麼此事確實是屬於朝廷機密,是不能洩露的。

  要麼就是此法本身有問題,故而引起動盪,而這種情況,屬朝廷過失。」

  許芷倩低聲道:「司馬叔父顯然是偏向他們的。」

  張斐笑道:「談不上,他也只是就事論事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br><br><br><br><br><div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17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40 PM 編輯

第0265章 難兄難弟

  在官司開始時,不管院內的官員,還是門外的群眾,都是帶有許多個人情緒的,他們一早就站好隊,但是隨著官司的深入,院內外漸漸變得安靜下來。

  大家都已經入戲,都在思考,包括作證的司馬光,他上之前,一直告戒著自己,要保持客觀,但幾個問題下來,他的回答,完全是主觀性的。

  他自己都覺得很羞愧。

  但也沒有辦法,他也沒有找到一個客觀的答案,只能主觀地回答。

  故此許芷倩才認為,司馬光的答案是偏向對方的。

  但是張斐知道,這老頭其實挺不容易的,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,回答這麼尖銳的問題,能回答成這樣,已經算是不錯了。

  然而,范純仁卻認為,在這第一回合交手,他明顯落於下風,而其中蘇轍是功不可沒,他坐下之後,就非常不滿地向蘇轍道:「蘇子由,你若是再打斷我,那我申請換人來協助我。」

  蘇轍忙點點頭道:「范司諫勿怪,我保證再也不會這麼做了。」

  因為他知道,現在他哥哥多半不會有什麼危險。

  又見范純仁還是惱怒地瞪著他,於是他又道:「范司諫,你對我有何不滿,等官司結束後,蘇轍仍由你懲罰,現在咱們還是得把心思放在官司上面。」

  是呀!現在可不能內訌。范純仁深呼吸一口氣。

  蘇轍在旁低聲道:「王學士是咱們最好的攻擊對象。」

  范純仁點點頭,起身道:「啟稟主審官,我希望傳王安石王學士上堂作證。」

  證人席上的司馬光是長長鬆得一口氣,突然發現這後背已然濕透,這椅子還真特麼不好坐啊!是雙手撐膝,緩緩站起身來,疲態盡顯。

  張斐看在眼裡,與許芷倩相視一眼,二人皆是低頭偷笑起來。

  司馬光一眼瞟見這小兩口在那偷笑,又是尷尬,又是憤怒,尋思著,等官司打完再找那小子算賬,可這一回過身來,發現王安石正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,趕緊定定心神,莫要讓他發現。

  王安石早就發現了,來到他身前,偷偷笑道:「怎麼樣?這滋味不好受吧?」

  司馬光嘴角抽搐了下,低聲道:「祝你好運。」

  說罷,便逃之夭夭。

  王安石一臉不屑,心想:我之所以不喜歡作證,那不過是嫌這太無聊了,可不跟你一樣,被問得滿頭大汗,差點都回答不上來。

  大馬金刀往證人席上一坐,來吧,向我開火吧。

  原本他覺得坐在這裡無趣,完全是別人表演的道具,他王安石何曾當過綠葉,但經司馬光這麼一坐,他突然覺得作證也挺有意思。

  還是有挑戰的,那他就喜歡。

  范純仁看在眼裡,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,他看似無心地問道:「王學士與司馬學士似乎挺不錯呀。」

  王安石稍稍一愣,傲嬌道:「還行吧。」

  司馬光是直翻白眼,誰跟你還行。

  范純仁又問道:「只是還行嗎?聽聞以前,王學士就曾與司馬學士在包相公手下共事過,後又進入翰林院共事,按理來說,這關係應該不錯。」

  「我反對。」

  張斐立刻站起身來,「此案不應涉及證人之間的關係。」

  范純仁立刻道:「主審官,此案與王學士和司馬學士的關係有著莫大的關係,我待會就會證明這一點。」

  趙抃沉吟少許,向范純仁道:「你繼續問吧。」

  張斐無奈地坐了下去。

  蘇轍偏頭瞧了眼張斐,低聲道:「他這是在提醒王學士。」

  范純仁自信道:「我知道,但是沒有什麼用。」

  說著,他又看向王安石道:「還請王學士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
  王安石猛地一怔,暗道一聲,真是好險呀,差點大意了,上了這小諫官的當。他稍一沉吟,「也可以說不錯。」

  范純仁問道:「聽王學士的語氣,似乎也談不上非常要好?」

  王安石突然顯得有一些猶豫,要讓他客觀評價他與司馬光的友情,他還真不知如何評價,偏頭瞧了眼司馬光。

  司馬光立刻傲嬌的將臉一偏,泛泛之交,你別拉關係。

  張斐看著哭笑不得,嘀咕道:「該死的,我可不是來嗑CP的。」

  許芷倩好奇道:「什麼是嗑CP?」

  張斐一怔,悄悄握住她的柔荑,「就好像咱兩這樣。」

  許芷倩嚇得縮回手來,紅著臉,嗔道:「你作死呀!這可是在公堂上。」

  張斐嘀咕道:「這才刺激嗎?」

  「嗯?」

  「咳咳,沒什麼,沒什麼。」

  而那邊王安石見司馬光這麼臭屁,當即道:「要好確實談不上。」

  范純仁笑道:「共事多年,關係卻談不上要好,是因為性格不合嗎?」

  「我反對。」

  張斐激動道:「這是在打官司,又不是在相親,性格不合都出來了,豈有此理。」

  相親?

  王安石與司馬光?

  不少人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  趙抃也覺得這個問題,有些離譜,不滿地看向范純仁。

  范純仁堅持道:「王學士與司馬學士對於此案來說,非常重要,而且我還記得,張三在幫曹棟棟打官司時,也問過不少類似這樣的問題。」

  門口被擠在門邊上的曹棟棟,激動的抓住馬小義、符世春兩個好友,「你們聽見沒,又提到我了,又提到我了。」

  符世春是一臉懵逼,不知道這有何值得開心的。

  而馬小義則是一臉羨慕,尋思著,自己是不是也得去偷偷人妻,好叫三哥幫我辯護?這樣我也能上堂,並且總是被提及。

  由於這種新式的審問方式,還未出臺非常詳細的成文規定,故此張斐之前打的官司就是參照物。

  趙抃點點頭,表示這問題可以繼續問下去。

  張斐坐了下去,抱怨道:「媽的,什麼時候我都成了規矩。」

  而相比起智商,情商確實是王安石的一塊短板,他也不知道如何講漂亮話,道:「或許不是很合吧。」

  范純仁又問道:「除此之外,可還有別的原因,比如說王學士妒忌司馬學士的才華。」

  王安石當即惱羞成怒道:「我會妒忌他的才華?」

  司馬光聽他這語氣,也很是不爽。

  張斐嘆了口氣:「還以為他是最可靠的證人,結果,他是最不可靠的。」

  許芷倩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。

  又見范純仁繼續問道:「是嗎?據我所知,在此之前,王學士從未在邸報上登過自己的文章。我可有說錯?」

  王安石點點頭。

  范純仁又道:「而在前不久司馬學士將自己的文章,刊登在正版書鋪的小報上,並且引起廣泛熱議。不到兩日,王學士馬上就在邸報上刊登一篇文章。

  這很難不讓人猜測,王學士是由於嫉妒司馬學士文章,受到大家追捧,故而寫一篇文章,與之比較。」

  王安石一臉不屑道:「若論文章,我犯得著嫉妒他?」

  范純仁道:「那是為何?據我所知,刊登王學士這篇文章的邸報,並沒有經中書門下、樞密院審查,是由官家直接下命發佈的。難道這只是一個巧合?」

  在場所有人都盯著王安石。

  那眼神彷彿在說,你王介甫敢說這是一個巧合?

  王安石也還真沒臉說這是一個巧合,道:「這倒也不是。只不過我不贊成司馬君實文章中的一些理念。」

  范純仁笑著點點頭:「這我也知道,在政治理念上,王學士與司馬學士存有一些矛盾的,並且你們也曾在多次會議上,為此而爭論過。故此,王學士是不服司馬學士文章中的一些理念,才發表文章,宣傳自己的政治理念。」

  王安石點點頭。

  范純仁又問道:「結果如何?」

  王安石一愣,「什麼結果?」

  范純仁道:「就是王學士發表自己的文章後,是否引起廣泛的熱議?」

  王安石臉都有些紅了,道:「沒有。」

  「呵呵!」

  周邊零零散散傳來一些笑聲。

  「肅靜!」

  趙抃這回毫不猶豫,立刻拍驚堂木。

  頓時安靜了下來。

  范純仁道:「甚至都不如許娘子的文章所引發的關注。」

  「我反對。」

  張斐暴跳如雷道:「范司諫,你的這個甚至不如是什麼意思?許娘子的文章很差嗎?你倒是拿個標準出來看。」

  范純仁一怔,鬱悶道:「抱歉,我收回這個問題。」

  「豈有此理。」

  張斐怒瞪其一眼,然後坐了下去。

  許芷倩面紅如血,道:「你這是幹什麼,我的文章本就不如王叔父他們的。」

  張斐道:「我這不是找機會打斷他嘛,你沒有看見,這情況對王學士很不利啊!」

  許芷倩道:「那也不能利用我。」

  張斐道:「我也不想,但之前幾次打斷都是無效的。」

  倒還別說,這個打斷,還真是將范純仁的思緒給打亂了。

  但是這回坐在范純仁身邊的可是才思敏捷的蘇轍,他趕緊寫了個小紙條,移到范純仁面前。

  范純仁瞟了一眼,又向王安石道:「王學士,如果我說你的那篇文章,所引發的關注不如司馬大學士和許娘子的文章,你是否認同?」

  王安石深吸一口氣,道:「認同。」

  范純仁道:「也不如後面韓相公刊登在名士報上面的文章。」

  王安石點點頭。

  范純仁道:「而方才王學士也承認,王學士與司馬學士存有理念之爭,但是文章的關注度來看,顯然是司馬學士的理念更加受人歡迎。而據我所知,目前官家已經委託王學士變法,由此可見,王學士是害怕司馬學士的文章會影響到自己變法,或者影響到官家對自己的信任,故此才下令查封正版書鋪的名士報。」

  「混賬。」

  「我反對。」

  王安石與張斐幾乎是異口同聲。

  范純仁卻是擲地有聲道:「我有證據可以證據一點。」

  說著,他直接看向張斐,「張三,據我所知,在查封前夕,你們正版書鋪下一版名士報,就是司馬學士文章,我可有說錯?」

  這事知道的人是真不多,大家都看向張斐。

  張斐猶豫半晌後,點了點頭。

  范純仁道:「那篇文章現在在哪?」

  張斐道:「燒了。」

  一片嘩然。

  你這也太卑鄙了,文章比不過,就弄這種手段。

  這可是文人最痛恨的行為。

  在利益上面,你可以玩手段,那文章那是神聖的呀,這跟科考作弊都沒有區別。

  呂惠卿已經是面如死灰,「完了!完了!全完了!」

  這回真心玩大了。

  「我問完了。」

  范純仁坐了下去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17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39 PM 編輯

第0266章 見招拆招

  好!

  問得漂亮!

  真是太解氣了!

  一系列問題下來,讓在場不少官員,彷彿吐出憋在心中已久的怨氣,甚至不少官員面色都激動地有些猙獰。

  不得不說,此番回朝的王安石,風頭確實有些太過強盛,哪怕一些中立派,也都不是很喜歡他的一些行事作風。

  相較起來,沉穩、低調的司馬光是要更得人心。

  司馬光當然也是一臉幸災樂禍,恨不得大笑出來,你這老小子還笑我,你還不如我,這可真是現世報啊!

  而王安石也是徹底傻眼了,他萬萬沒有想到,對方竟然會從他與司馬光的競爭關係突破,這一套連招下來,打得他是暈頭轉向,毫無還手之力。

  向來天不怕,地不怕的王安石,此時也是冷汗涔涔,心中充滿恐懼。

  因為這涉及到他的人品,以及他的新法。

  古代很看重道德,你這種人品,憑什麼讓人相信你的新法。

  這很致命的。

  此時,王安石那銳利的目光,已經消失不見,忐忑不安地看著張斐。

  小子,這一次你一定要給我頂住啊。

  上回他上堂作證,都是張斐傳授的,他還很不爽,今兒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,上堂還是得聽張斐的,否則的話,這下場會很慘的。

  而當張斐站起身來時,不少都是抱拳於胸前,蒼天呀,大地呀,來道閃電,將這小子劈死吧。

  人人都希望到此為止。

  甚至有人認為,只要張斐無法洗白王安石這一點,這官司輸了都無所謂。

  這足以打擊王安石的在朝中的地位。

  這可是影響到太多人的利益。

  氣氛一下子變得非常緊張。

  許芷倩心裡也是緊張萬分,低聲道:「你要哪份文案。」

  「不用!」

  張斐低聲回了一句,瞅著王安石那緊張的模樣,還抿了抿唇,生怕笑出來,心道:想不到你王安石還有今日,但願你能吃到這個教訓,別特麼目中無人,該聽話的時候,就得聽話,天才也不是無所不能的。

  王安石看在眼裡,反倒是放下心來,連續幾次深呼吸。

  張斐笑問道:「方才范司諫提到王學士與司馬學士的關係,那我也想問王學士,不知你與張斐的關係如何?」

  「張斐?」

  王安石愣了下,道:「你?」

  張斐點頭道:「正是小民。」

  王安石這回可是非常謹慎,不能再失誤了,直直看著張斐,小子,給點暗示啊。

  張斐又問道:「王學士與我的關係如何?」

  王安石沉吟少許,道:「非常不錯。」

  張斐道:「能否具體說說。」

  他讓我具體說,就是讓我往好得去說。王安石細想一番,道:「我每次打官司都是僱傭你,更別說這次,我封掉你的名士報,你不但沒有怨言,還是願意幫我爭訟,我們關係當然非常要好。」

  張斐道:「其實我也覺得,王學士一直都非常信任我,因此我也非常好奇,為什麼王學士這回不來找我,讓我的正版書鋪幫助王學士刊登文章,而是選擇邸報。是因為邸報的印刷技術遠高於我的正版書鋪嗎?」

  王安石突然明白過來,立刻回答道:「不,至今進奏院的邸報都是用抄錄的,而不是用印刷的。」

  「抄錄?」張斐驚訝道。

  王安石點點頭道:「上回的邸報,一共才抄錄幾十份。」

  「是嗎?」

  張斐好奇道:「可是我岳父大人也有一份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那應該是你岳父自己抄回去的。」

  張斐道:「自己抄?王學士可否具體說說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邸報一般都是皇城牆面或者樑柱上,官員們若是喜歡,亦或者內容很重要,通常會自主抄錄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

  張斐點點頭,道:「連皇城都出不了,難怪我也沒有聽人提及過。」

  王安石沒有做聲。

  張斐又道:「那王學士又是否知道,正版書鋪是採取最新的活字印刷術,一個下午就能夠排版好,一天就能印刷數百份,甚至於上千份。」

  此話一出,文人很是震驚,這麼誇張嗎?

  在此之前,大家都在關注文章,而忽略了印刷技術。

  王安石點點頭道:「我知道。」

  張斐道:「為什麼王學士從未想過找我來幫你發表文章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原因有兩點,其一,如你方才所言,邸報在技術上面,是遠不如民間小報,我對此是非常不滿,我希望進奏院能夠進行改進,關於這一點,我跟進奏院的官員也詳談過,並且已經奏請官家,多撥一些經費給進奏院,讓進奏院改進印刷技術,讓民間也能看到朝廷的邸報,知道朝廷的一些決策,而不被奸人誤導。

  其二,也是最重要的一點,就是我對於小報始終懷有疑慮,我希望能夠禁止小報議論時政,如此情況下,我又怎會將自己的文章刊登在小報上面。」

  張斐問道:「那王學士又是否知道,如此一來,你的文章所引發的關注,是遠不如司馬學士、韓相公他們文章的關注度,哦,還有許娘子。」

  許芷倩狠狠給了張斐一記白眼,這事就不能不提我嗎?

  「我反對。」

  范純仁立刻起身。

  可不等他說完,張斐立刻向趙抃道:「主審官,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,正版書鋪每發一期小報,都是上千份,並且是直接發到各大酒樓,換而言之,同一時辰,將有上千人能夠看到司馬學士或者韓相公的文章,而邸報只有數十份,也就是同一時辰,只有幾十個人能夠看到王學士的文章,甚至連皇城都出不去。所引發的關注度,自然不可能同日而語。」

  趙抃點點頭道:「本官也認同你的這個說法。」

  范純仁鬱悶地坐了下去。

  蘇轍也低聲道:「這小子可真是厲害。」

  范純仁頗為無奈地搖搖頭。

  許多人也都面露沮喪,這也能翻回來嗎?

  還能從技術角度來辯解?

  張斐又向王安石道:「請王學士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我當然知道,但是…但是我承認我也有一些自大。」

  張斐問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王安石點點頭:「我以為這樣比較才公平,而且我希望的文章能夠讓大家更多去關注邸報,而非是小報。」

  一陣噓聲響起。

  你這真是太不要臉了。

  司馬光嘴角抽搐,都快要中風了。

  太瞧不起人了。

  張斐問道:「也就是說,王學士確實有與司馬學士比較之意。」

  王安石點點頭。

  大家都知道的事,瞞得住誰。

  張斐又問道:「結果呢?」

  王安石傲氣道:「結果未定,雖然目前來說,你的小報關注度更高,但是我相信再過些時日,尤其是當我頒佈新法後,我的文章將會備受關注。」

  這番囂張的發言,頓時又引起一陣噓聲,中間還夾帶著陣陣諷刺之語。

  趙抃拍好幾下驚堂木,喊了好幾聲「肅靜」,院內外才漸漸安靜下來。

  張斐這才繼續問道:「既然王學士任地自信,為何又要查封名士報?」

  王安石立刻道:「這我方才已經說過,我對小報是存有疑慮的,這也是我之前不找你刊登我文章的原因。」

  張斐道:「但是據我所知,雖然之前發小報的人不多,但也未有引起太多是非,不知王學士到底在憂慮什麼?」

  王安石道:「你難道忘記,之前你岳父,也就是許仲途,曾飽受小報之苦。」

  張斐彷彿突然想起一般,可明明方才就提過此事,「也就這一次。」

  王安石搖搖頭道:「不止,還有這一次的小報。共兩次。」

  張斐聳聳肩,沒有做聲,餘光還瞟了眼范純仁,免得你起身。

  王安石又繼續道:「其實你方才已經道出我所憂,你們正版書鋪的活字印刷術,半日就能夠排版完成,一日便可印刷數百份,上千份小報,能夠在一日之前,引發廣泛的熱議。

  如果上面只是刊登司馬學士、韓相公的文章,那我自然不會感到擔憂,但誰又能確保,上面不會刊登如之前審刑院洩密案一事。

  正如司馬學士方才所言一般,那上面的內容是斷章取義,捏造事實,但那小報卻給朝廷製造出巨大的危機,令司馬學士也是焦頭爛額,他的能力大家可都清楚,如果換做一個能力不足的官員,興許關於佃租契法,將會就此作罷。

  如果是更為嚴重的事件,所以引發的後果將是不可想像的,今日小報與之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,這是之前從未出現過的技術。我身為參知政事,要未雨綢繆,決不能等到更大的危機出現之後,再奏請官家,禁止小報,亡羊補牢,為時未晚。」

  此番話一出,在場所有的官員,不禁都陷入沉思之中。

  就事論事,司馬光確實是小報的受害者,那誰又能保證,自己不是下一個,要知道,司馬光受害時,還不是用那活字印刷術。

  從某種意義來說,王安石這麼做是捍衛整個官僚集團的利益。

  「我問完了。」

  張斐坐了下去。

  許芷倩激動道:「真是精彩,這都能給扳回來。你是早就想到對方會這麼問嗎?」

  張斐點點頭。

  許芷倩道:「那你為何沒有準備這方面的文案?」

  張斐道:「因為我沒有想到王學士會回答的那麼糟糕,你自己看第三份文案,就是關於應對這個問題的一些例子。」

  許芷倩聽罷,立刻將第三份文案翻找出來。

  而那邊蘇轍環顧四周,見官員們皆是面露疑慮之色,小聲道:「他這一番話是說給官員們聽的,但是讀書人可不會買賬。」

  「還有,他這麼做肯定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新法。」范純仁目光堅定,又道:「我知道這場官司的目的是什麼,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。」

  說罷,他站起身來,向王安石問道:「王學士可知道在咸平年間,東京發生的毒脯肉案?」

  王安石這回不敢麻痺大意,小心翼翼道:「知道。」

  范純仁又問道:「王學士是否又知道,當時朝廷是如何處理的?」

  王安石道:「朝廷在原有的律法基礎上,又加重刑罰,其中最重要的改變,就是無論是否知情,只要賣出有毒脯肉,一律受到嚴懲。」

  范純仁道:「當時甚至鬧出人命來,可朝廷為什麼不直接禁止販賣脯肉,而只是針對販賣有毒的脯肉的商人進行處罰。」

  王安石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,「此二者不能一概而論。」

  范純仁立刻問道:「敢問王學士,對於百姓而言,是吃脯肉重要,還是開口說話重要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我這麼做是因為……」

  「是因為新的印刷技術。」

  「正是。」

  「如果有人能夠千里傳音,那按照王學士做法,就應該不准所有人說話,如此一來,千里傳音,不攻自破。」

  「我反對。」

  張斐站起身來,「公堂之上,不應該出現神話故事。」

  范純仁又問道:「如果將來有人用嘴反對你的新法,你會不會也不准別人開口議論時政。」

  「反對!我反對!」

  「我問完了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18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39 PM 編輯

第0267章 言之有界

  「這范司諫真是越來越壞了。」

  連喊幾聲「反對」的張斐坐了下來,喝了口茶水,不免吐槽道。

  許芷倩輕輕一笑,揶揄道:「還不是跟你學壞的。」

  張斐佯怒地瞪她一眼。

  范純仁最後那個問題,是在他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,這擺明就是要提醒大家,王安石這麼幹,就是為了保護他的新法。

  從道德層面來說,這就是在耍流氓。

  但這又是律師最為常用的招數,張斐就曾用過幾回,最初也使得范純仁非常憤怒,覺得怎麼能這卑鄙。

  如今……嗯…真香。

  但不得不說,這一番問話,確實給予王安石極大的壓力。

  「呼……」

  隨著一聲粗重的喘氣聲,王安石緩緩從證人椅上站起身來,又邁著蹣跚的腳步,走向他這一生的死對頭,司馬光。

  其實他是不想的。

  等到王安石坐下後,司馬光就如同王安石的僕人一般,是左顧右盼,是焦慮不安,朝著空氣吩咐道:「快快快,快去那塊帕子給咱們王大學士擦一擦,再遲一點,他臉上的汗,都快將他臉上的污垢給沖刷乾淨了。呵呵呵……」

  說到後面,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司馬光,都快笑得前俯後仰。

  王安石是面無表情。

  這回他認了。

  他不狡辯了。

  他自己也認為,自己方才的回答,簡直就是糟糕透了,完全被范純仁給拿捏,得虧後面張斐幫他給翻回來了,否則的話,這後果真是不堪設想。

  就沒法辨。

  等到司馬光盡情嘲諷完後,王安石才開口道:「什麼時候,咱們兩個變得被人欺負了,就只能互相諷刺取樂。」

  此話一出,司馬光不禁一怔,臉上的笑容是逐漸消失,面色嚴肅道:「是呀。你說咱們兩個參知政事,為什麼會坐在這裡,被一個珥筆和一個司諫,肆意戲弄,還只能以苦作樂。」

  言罷,二人默契的對視一眼,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。

  王安石皺了皺眉頭,若有所思道:「這司諫倒是好說,咱們有得是機會教訓他,關鍵是這珥筆不好辦啊。」

  司馬光深表贊同地點點頭:「說的是呀,那小子滑頭的很,平時對我們是畢恭畢敬,只是在公堂上囂張跋扈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但是在公堂之上,我們可能還真不是他的對手。」

  司馬光嘆道:「可惜幾番舉薦他入仕,他都給拒絕了,總不能押著他入朝為官吧。」

  話一出口,二人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,又默契的對視一眼,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陰森森的笑意。

  ……

  而堂上稍作休整後,這第二位被告宋敏求,終於上得堂來。

  被人遺忘的另一位被告蘇軾,已經是目光呆滯,面如死灰,他知道,他的公堂之旅已經到此為止,嘴裡嘀嘀咕咕道:「假的!全都是假的!這只是一場戲,他們是在利用律法做戲,他們在褻瀆律法……一群無恥小人。」

  聲音中,帶著一絲哽咽。

  不過沒有人在乎他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敏求身上,都顯得非常緊張,王安石、司馬光都招架不住,這宋敏求……

  反倒是范純仁、蘇轍是一臉輕鬆。

  張斐突然站起身來,「宋先生,可否說說這月初三晚上所發生的事?」

  宋敏求點點頭,「當天晚上我與幾位好友相約在潘樓喝酒,席間聽到蘇子瞻在談論關於小報的禁令,我對此深表認同,於是便記下蘇子瞻的言論,然後命人抄錄成小報,偷偷放在各大酒樓的門前。」

  張斐瞧了眼文案,問道:「我可否這樣認為,宋先生自己也非常反對關於小報的禁令。」

  宋敏求點點頭:「可以。我是非常反對,就算當然沒有聽到蘇子瞻之言,我也有打算發小報,以此來表示對禁令的抗議。」

  張斐又問道:「你是從蘇子瞻口中得知小報禁令一事的嗎?」

  宋敏求搖搖頭:「不是,當日下午我就知道此事,當晚我們相約,也就是在談論此事。」

  張斐道:「但你是否清楚的知道,王學士的所憂?」

  宋敏求點點頭:「知道。」

  張斐道:「但是你仍然反對。」

  宋敏求點點頭。

  張斐問道:「為什麼?」

  宋敏求道:「因為我生平非常喜歡收藏書籍,雖藏有許多孤本,但也有不少寶貴的書籍遺失了,也許再也找不到了,故此本人非常贊成將文章印刷在小報上面,如此一來,那些經典文章和詩詞集就傳承下去。此乃我華夏最為寶貴的財富。

  至於王介甫所憂,那純屬是……」

  話說至此,他是嗤之以鼻,然後清楚地吐出兩個字,「惡政。在我看來,此與當年秦始皇焚書坑儒,並無兩樣。說是禁止在小報上議論時政,但若真讓他得逞,這會使得整個文壇都噤若寒蟬,無人再敢議論時政,也無人再敢寫有關於時政的文章,當然,也無人再敢反對他王介甫。」

  不難聽出,他的每個字都夾帶著憤怒。

  這也博得院內外許多人的助威和支持。

  張斐又問道:「那你知不知道,你發出小報,會引發這麼大的動盪。」

  宋敏求搖搖頭道:「我並不清楚,但我希望能引起大家的關注,迫使朝廷收回此條禁令。」

  張斐道:「這就是為什麼,你只小報上寫了蘇軾所言,而沒有寫出王學士所憂。」

  宋敏求點點頭。

  張斐問道:「如果我說,你這是蓄意引發社會動盪,你是否承認。」

  「我反對。」

  「我承認。」

  范純仁與宋敏求同時說道。

  張斐愛莫能助地瞧了眼范純仁,然後道:「我問完了。」

  范純仁無奈一笑,又向宋敏求道:「宋制誥,在此之前,你與王學士的關係如何?」

  宋敏求道:「還不錯。」

  范純仁問道:「可否具體說說。」

  宋敏求道:「以前他經常上我家借閱書籍。」

  范純仁道:「你借給他了嗎?」

  宋敏求點點頭:「王介甫的才華,我一直都非常敬佩,也喜歡他寫得文章,我也與他談論詩詞子集。」

  范純仁道:「你與他可有過過節,包括因公務引發的矛盾?」

  宋敏求搖搖頭,「沒有。」

  范純仁又問道:「聽說你是主動來開封府的告知李通判,那小報是你發的。」

  宋敏求點點頭。

  范純仁道:「為什麼?」

  宋敏求道:「因為我不想連累蘇子瞻。」

  「我問完了。」

  范純仁坐了下去。

  趙抃又看向張斐,張斐搖頭道:「我沒什麼要問的了。」

  宋敏求徹底傻眼了,方才你們那麼針對王安石,怎麼輪到我,就這麼寥寥幾句,誰…誰才是被告啊!

  他並不知道,他和蘇軾只不過是引出這場官司的導火索,真正的被告就是王安石,而不是他,雙方爭論的關鍵,是這條小報禁令和王安石的動機。

  這也是所有人都關注的。

  之後的李大臨也是如此,上得堂來,草草被問幾句,只是走個過場。

  然後就直接進入結案陳詞的流程。

  張斐先站起身來,道:「首先,我方放棄對蘇軾的訴訟,因為事實證明,他只是表達自己對於小報禁令的看法,而與小報是毫無關係,正如王學士所言,他也從未禁止別人開口議論時政。」

  蘇轍是徹徹底底鬆了口氣。

  我才不會謝謝你,有能耐你倒是將我治罪啊!蘇軾傲嬌地將臉偏到一邊。

  他本想借此官司,打破張斐的不敗神話,哪知他就是走了個過場,啥表現機會都沒有,真是失望透頂。

  「其次。」

  張斐又繼續言道:「宋敏求、李大臨是絕對犯下造襖書襖言罪,他們在知道事情原委的情況下,但只是刊登了蘇軾的言論,而並沒有將王學士所憂也寫入其中,以此來挑撥是非,激起大家的憤怒,製造社會動亂。

  雖然宋敏求對此做出解釋,看似很有道理,但大家一定明白,他反對的根本原因,是因為他喜歡藏書,這是他的個人利益,而製造社會性的動亂,這是一種極端自私自利的行為。

  而這,也恰恰是王學士所擔憂之事。」

  說到這裡,他低頭看了看文案,道:「在當時會議上,王安石是非常清楚地表達了這個觀點,為什麼他要禁止小報議論時政,是因為他擔心商人為求利益,誇大事實,博人眼球,以至於造成社會動亂,給朝廷帶來無盡的麻煩和消耗。

  這是王學士的原話。而宋敏求所為,與王學士所言,性質是完全一致的,只不過商人圖利,宋敏求是圖文,為了一篇文章而殺人者,亦屬謀殺,二者沒有區別。」

  說到這裡,他抬起頭來,環顧四周,繼續言道:「諸位一定不要忽略,活字印刷術,乃是一種全新的技術,是能夠在極短時辰內,印刷出大量的小報,它是能讓一些經典文章,長存於世,但同時也能夠將錯誤的信息,瞬間傳遍整個東京,至於會引發怎樣的後果,暫時無人得知,因為還沒有出現過。

  但是之前審刑院洩密一事,以及之後名士報所引發的關注,已經能夠說明,這其中的確存有隱患。

  王學士乃是參知政事,其職責是輔助聖上治理天下,而非如宋敏求一樣,取悅於自己個人喜惡。我不知道知制誥的職責是什麼,故此不便對此做出任何評論。

  但是在預見隱患的情況下,王學士是不可能無動於衷。但是面對一種新事物,朝廷暫時沒有約束之策,故此只能先禁止,但並非是完全禁止小報,只是禁止在小報上議論時政。

  正如那剛剛捕獲的野馬,是不會馬上放入道馬圈中,而是等到馴服之後,再放入其中,王學士所為,何嘗不是一種馴服,這不就是祖宗之法所提倡的嗎?」

  在坐不少人都頻頻點頭。

  在此之前,他們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。

  又聽張斐繼續說道:「而適才范司諫曾幾次提及到新法,認為王學士這麼做,是為了保護他的新法,我覺得這是一種非常膚淺、可笑的看法。

  他竟然將朝廷的新法定義為王學士的私物,這是多麼的可笑。我身為一個珥筆,也非常關注新法,但這並不代表我喜歡研究王學士的私物,我可沒有這癖好。

  我關注新法,是因為這是朝廷將要頒佈的政策,法是天下人的法,與每個百姓息息相關,代表的也是朝廷。我不知道王學士是否有這個打算,因為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,但我想說的是,即便是,確保朝廷的政策貫徹執行,這不就是王學士的職責所在嗎?

 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證明的,就是如果沒有小報,蘇軾的言論,會受到朝廷的關注,但不會引發動亂,如果沒有小報,宋敏求的反對,會得到大家理解和支持,但不會使得他成為被告。

  這條禁令,恰恰是在確保大家可以盡情議論時政,而不用擔心會引發的後果。

  言者無罪的前提,是要言之有界,無規矩不成方圓,言論亦是如此。而宋敏求顯然對此一無所知,並且從中作梗,以一種近乎幼稚且損害國家利益的行為,來滿足自己所欲。他的每一個行為,都滿足造襖書襖言罪,而他身為官員,應當罪加一等。

  故此我懇請主審官,將其判處絞刑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19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38 PM 編輯

第0268章 贏了!

  絞刑?

  方才還在思考的文彥博,嚇得直接是站起身來。

  他沒有想到張斐會這麼狠。

  院內外也響起一陣驚詫之聲,人人是睜大眼睛看著張斐。

  彷彿也覺得這不可思議。

  前面那一大段結案陳詞,使得在場的人都在思考,畢竟在場的不是士大夫,就是讀書人,他們是有著明辨是非的智慧,他們也覺得張斐說得有些道理。

  但是最後那句判處絞刑,這著實讓不少人嚇出一身冷汗來。

  而文彥博身旁的富弼,倒是沒有站起身來,他還拉了拉文彥博的衣袖。

  文彥博回頭看向富弼。

  「寬夫莫慌!」

  富弼微微一笑,道:「這場官司不過是那王介甫做的一場戲,不是為狀告他人,而是為自己洗脫冤屈,你這還看不出來嘛。」

  文彥博道:「這我之前也想到了,但若是如此,張三又怎會要置次道於死地。」

  「如此才逼真啊!」

  富弼呵呵笑得兩聲。

  文彥博見富弼任地輕鬆,倒也得到些許安慰,於是又坐了下去。

  富弼突然瞧了眼對面坐著的王安石,又呵呵道:「雖是一場戲,但對王介甫而言,也算是凶險萬分,相信在此之後,他可不敢再這麼肆無忌憚的上訴。」

  文彥博兀自帶有幾分緊張,「話雖如此,但還得看純仁的發揮,公堂上的趙相公可不是一個講人情的主審官啊。」

  不僅僅是他,在場不少人都是緊握著拳頭,緊張地看著范純仁,可見他們也知道,張斐那番結案陳詞其實說得很有道理。

  如果范純仁不能有力地駁回,那宋敏求、李大臨可就危險了。

  但范純仁早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公堂上的雛鳥,一旦落於下風,就顯得非常緊張,不知所措,只見他是一臉輕鬆地站了起來,先是瞧了眼張斐,笑著搖搖頭,彷彿帶著一絲不屑。

  又聽他朗聲道:「一個珥筆,在數百人的矚目之下,拷問當朝的兩位參知政事,其內容還包含廷議,修法,以及未來的新政。

  而他方才在堂上說得每一句話,都比宋敏求小報上的那番言論更加以偏概全,故弄玄虛,誇大事實。

  但正如張三第一次在審刑院為阿雲辯護說得那番話,這種情況,唯有在我大宋才能夠發生。若生在漢唐,只怕這個珥筆已經是人頭落地。

  也正如張三之前打得每一場官司,幫曹棟棟辯護時,他公然妄議軍政,幫史家辯護,他公然妄議祖宗之法,而幫耿明辯護是,他公然妄議稅收弊政。

  尤其是在幫耿明辯護時,所引發動盪,遠比宋敏求的小報大得多。可也沒有人說,禁止天下人爭訟。」

  張斐鬱悶道:「他到底是來打官司的,還是來幫我宣傳的?」

  許芷倩道:「知己知彼,方能百戰百勝。」

  張斐嘀咕道:「我寧可研究你,也不願去研究他。」

  ……

  環顧一週,范純仁自問自答道:「就是朝廷明白,如果禁止百姓訴訟,百姓就只能將所有的怨氣就憋在心裡,一旦忍無可忍,就會揭竿而起。

  可難道百姓爭訟,為得又是天下,為得不也是自己的利益嗎?不也自私自利嗎?此宋敏求所為,有何區別?

  張三憑借我朝聖上的仁義和寬容,站在這裡大放厥詞,卻又詆毀這一切,真是自掘墳墓,可笑至極,不過我仍願意下回再在公堂上遇見他,因為這就是我大宋的立國之本。

  至於說王學士對那活字印刷術之憂。」

  范純仁呵呵直笑,「在我看來,那更是無稽之談,世人皆知水火之害,卻始終與水火為伴,引水灌既,生火煮食,可未曾有人提議為防水火之患,而填河絕火。

  只用庸才才會將愚公移山,用在治國之上,真正的賢臣,會用合適政策,將新技術用於治國,利於治國,而非是談之色變,畏之如虎,棄之不用。

  在紙張出現的時候,沒有人這麼說過,在筆墨出現之時,亦沒有人這麼說過,自古以來,普天之下,也只有王學士這般擔憂過。

  然而,他的擔憂,卻引發了一場更大的動盪,這與他口中所憂,真是自相矛盾,令人費解啊!」

  司馬光撫鬚道:「言之有理。」

  王安石雙目睜圓:「呸!甚麼道理,他這只是誇大事實。」

  司馬光反問道:「你不是?」

  王安石哼道:「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。」

  范純仁突然看向趙抃,「宋敏求、李大臨所為之事,就只是將蘇軾在大庭廣眾下的一番言論,記在紙上,然後送於他人觀看。如果說蘇軾不違法,那宋敏求、李大臨根本就不存在造襖書襖言罪。

  如果只因引發動盪,而就判決宋敏求、李大臨死刑,那麼也應該判王安石死刑,判司馬光死刑,判張三死刑,判我范純仁死刑。

  因為我們在公堂上的言論,所能引發的動盪,一定要勝過那張小報。」

  「好!」

  「說得好!」

  「說得真好!」

  ……

  門前的讀書人似乎很受感染,激動地振臂高呼。

  趙抃沒有制止門前讀書人的歡呼,而是坐在那,沉眉思索,等到院內外都安靜下來,他似乎才回過神來,瞧了瞧,又沉吟半晌,突然朗聲道:「其實本官也參與了那場禁止小報的會議,當時也贊成王學士所憂,而且,王學士身為參知政事,此乃其職責所在。

  但他顯然輕視了這一張小報,未做出更為周詳的考慮,以至於釀造出更大的動盪,這也違反了我朝的祖宗之法,事為之防,曲為之制。故此本官宣判宋敏求、李大臨無罪。」

  蘇軾心中不禁哀嘆一聲,「連宣判的時候都不願意提一下我的名字,真是一點也不尊重我這個被告人。」

  言罷,便氣得起身離去。

  而門口卻爆發出聲嘶力竭地歡呼聲。

  「贏了!」

  「我們贏了!」

  「我們終於贏了張三。」

  「嗚嗚嗚……這真是太不容易了,我們贏了張三,贏了張三……嗚嗚嗚。」

  ……

  只見許多讀書人相擁而泣,哭得是情難自禁。

  他們不是為宋敏求而哭,而是為擊敗張三而哭。

  不容易啊!

  真是太不容易了!

  讀聖賢書的他們,向來就看不起那些卑微的珥筆,但是…但是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在爭奪真理的路上,倒在張三的腳下。

  一次次失望,使得他們已經感到絕望,以至於他們自己忽略了這一點。

  而當真正擊敗張三時,隱藏在內心已久的情緒,突然爆發了出來。

  張斐偏頭瞧了眼那些傢伙,皺了下眉頭,眼中滿是不甘,但仍舊盡到一個未婚夫的職責,首先向許芷倩安慰道:「這就是官司,沒有人能夠屢戰屢勝,只求盡力而為,我們已經盡力了。」

  「真是虛偽。」

  許芷倩卻狠狠地鄙視了張斐一眼,然後開始收拾桌上的文案。

  張斐愣了一會兒,突然激動道:「芷倩,我在安慰你,也在傳授你經驗,你竟然說我虛偽?」

  許芷倩道:「可你眼中分明充滿著快樂、開心。」

  「簡直一派胡言。」

  張斐勃然大怒:「我的演技什麼時候拙劣到這種地步,連你都能看出來。」

  許芷倩撇了下嘴角,「行了,快點收拾吧。」

  張斐道:「收拾甚麼,現在出得去嘛。走吧,去祝賀一下對面,免得被人說咱們輸不起。」

  許芷倩瞧他一眼,將文案一放,行得出來,嘴裡嘀咕道:「什麼祝賀,分明就是去耀武揚威的。」

  張斐權當沒有聽見。

  小兩口來到范純仁、蘇轍的桌前。

  張斐拱手一禮,道:「恭喜范司諫贏得官司,我承認這次我有所大意,但輸了就輸了,我不會為此找藉口,下回我會拿出十成功力來的。」

  語氣裡面透著一股子倔強的傲嬌。

  范純仁斜目瞧他一眼,哼道:「別裝了,這官司是你贏了。」

  張斐一臉驚愕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蘇轍呵呵兩聲,「你憑借這場官司,讓大家了解王學士所憂,洗脫王學士的冤屈,同時還保住你的名士報,而我們就只是保住三個合法之人。不是你贏了,難道是我們贏了?」

  范、蘇二人可都不傻,這官司打到一半,他們二人都已經反應過來。

  許芷倩小聲嘀咕道:「拙劣的演技。」

  張斐偏頭隱蔽地瞪她一眼,又道:「二位不虧是謙謙君子,果然很謙虛,張三佩服,佩服。請受張三一禮。」

  說著,他退一步,深深躬身一揖。

  門外又響起一陣叫嚷聲。

  「你們快看,張三向范司諫行禮。」

  「他是認輸嗎?」

  「這小子可算是知道這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」

  「這真是痛快啊!」

  ……

  聽著門外的叫喊聲,范純仁臉上充滿著鄙夷,罵道:「卑鄙。」

  蘇轍也罵道:「無恥。」

  張斐直起身來,道:「二位的諄諄教誨,張三必定銘記於心。」

  ……

  「君實啊!你說這趙相公有權力判定這條禁令作廢嗎?」王安石看著司馬光問道。

  司馬光沒好氣道:「人家趙相公分明判的是宋敏求、李大臨無罪。」

  王安石哼道:「違反禁令屬無罪,那與廢除這條禁令又有何區別?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司馬光惱怒道:「我本以為你會從這場官司中吸取教訓,也許你所憂是對的,但不代表你解憂之法也是對的,不曾想,你是死性不改。」

  「你又來了。」

  王安石道:「咱們之間爭執,今後在算,先找個地方,商量一下,如何教訓一下這些後輩。」

  司馬光哼道:「還用專門找個地方商量嘛,走出去的功夫就差不多了,快些走吧,你還嫌不夠丟人現眼。」

  「彼此,彼此。」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-2-17 07:20 PM

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-3-11 09:38 PM 編輯

第0269章 報復

  在最初的時候,幾乎所有人都認為,這王安石又是故技重施,利用官司,來達到自己的政治需求。

  換而言之,就是要藉著將宋敏求、李大臨、蘇軾三人定罪,從而達到這條禁令得以執行的效果。

  之前王安石已經用過這一招。

  在最初的時候,包括富弼、文彥博他們都顯得很緊張,但他們不是怕王安石,而是怕張斐,畢竟張斐在公堂上創造過太多的奇跡,王鴻都被他告到瓊州去了。

  上得公堂,那真是生死有命。

  如今張斐真的贏了,接下來該怎麼辦?

  稍有不慎,就有可能引發巨大的政治風暴。

  但是官司打到中段,富弼他們就徹底放下心來,他們看出來,這不過是一場戲。

  就是一場為王安石洗白的戲。

  其實當時王安石也後悔這麼莽撞,他真的就沒有想到,會引發所有讀書人的反對,因為當今小報,也並非是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樣生活物品。

  他考慮只是國家層面,他甚至認為,自己做法會得到大臣們得一致支持,而忽略當今讀書人對於言論的關注。

  其實在宋朝,不管是祖宗之法,還是《宋刑統》,都沒有說不以言論治罪,這其實是士大夫與皇帝的博弈中,出來的一個產物。

  主要就是宋仁宗,他當時主動往後退了一步。

  於是就有了這麼一個說法。

  而士大夫為什麼要捍衛這一點,就是因為士大夫就是要依靠輿論去抗衡皇權,如果皇權對輿論收緊,那對士大夫是很大的打擊。

  這是一個很敏感的話題。

  當然,這也是為什麼趙頊暗中支持小報的原因,他與宋仁宗不一樣,他要掌控大權,輿論就變得至關重要,但明面上,他也非常清楚,他很難依靠君臣博弈,去收緊輿論權,此次事件已經很好的說明這個問題。

  只能去跟他們打輿論中,而不是封閉輿論。

  反應過來的王安石,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達成的目標,但是讓他認錯吧,這又會影響到他的政治地位,以及新政的頒佈。

  當時他是進退維谷,悔不當初。

  被迫去找張斐想辦法。

  於是張斐就出策,咱打一場官司。

  輸給律法,是不會影響到王安石的政治地位,反而還會體現王安石捍衛律法的精神,別看我總是贏,我要輸了,我也認啊!

  同時,哪怕官司是輸了,王安石也還是可以堅持自己的看法,並且還可以通過爭訟,來向大家表達他的委屈和初衷。

  對於張斐而言,這就是一場注定會輸的官司。

  ……

  而如今官司打完了,判決也出來了,但這個判決又是將難題扔回給朝廷。

  如今趙抃只是判了宋敏求、李大臨無罪,並沒有廢除這條禁令,但是這個判決又使得在小報上議論時政,並不違法。

  這就出現司法與政令的博弈。

  朝廷必須馬上給出解決方案,否則的話,這會同時影響到政令和司法的權威。

  百姓也會問,這到底該聽誰的。

  垂拱殿。

  「朕看過堂審錄,雙方說得都有道理,到底是禁,還是不禁,諸位卿有何看法?」

  趙頊直接將這個問題又拋給大臣們。

  王安石立刻站出來,「臣還是堅持當初的看法,朝廷若不管制小報,必然會引發許多問題,到時朝廷將追悔莫及。」

  身在他這個位子上,他必須要堅持到底。

  可奇怪的是,他說完之後,竟然沒有人立刻站出來反對他,要換成以往,王安石輸了官司,那不得痛打落水狗。

  這就是這些大臣也意識到,這也會涉及到他們的權力。

  這時,司馬光突然站出來,「回稟陛下,臣有一個建議,不知可行否?」

  趙頊忙道:「卿快說。」

  司馬光道:「王學士所憂,確有其理,臣當時也是支持的,但是天下讀書人所懼,亦在情理之中。

  臣對比過正版書鋪的小報和那份不知名的小報,發現一個問題,同是小報,但是正版書鋪的小報,只是引發熱議,而並沒有引發動盪,是那份不知名的小報卻引發民間動盪。

  原因就在於,張三不敢胡亂刊登文章,如果出問題,他可是要負責任的,真是的危害是那些偷偷散播小報之人,他們就是為求利益,但同時又隱藏自己的身份,確保自己不用擔責任。

  故此臣建議,如果要創辦小報,必須要在朝廷登記,得到朝廷的允許,才能夠印發小報,否則的話,一律視為違法。

  如此一來,讀書人自然不會再反對,朝廷允許他們光明正大的議論時政,但如果有人偷偷摸摸地散播言論,顯然心裡有鬼,朝廷也決不能放任不管。」

  除王安石外,如富弼、文彥博、趙抃等大臣們都站出來,支持司馬光的這個建議。

  但王安石也沒有反對,一副到時出事,你們可別怨我的樣子。

  這的確是兩全其美的做法,也是宋朝的一貫的作風。

  表面上是放開了,實際上還是要受朝廷管制。

  宋朝皇帝沒有那種一封到底的魄力,誰特麼跟你講道理,老子就是道理,遇到輿情時,往往都會往回退一步,但同時會用另外一種方式去管制你。

  發小報的權力,朝廷控制著,那你敢亂髮嗎?

  趙頊點點頭道:「就依卿所言。」

  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,讓正版書鋪的小報,得到這些大臣的背書,到時候,真打起輿論戰來,他們就沒有辦法,去用政令和司法封掉正版書鋪。

  此事商定之後,御史范育突然站出來道:「啟稟陛下,王學士身為參知政事,卻屢屢跑去開封府狀告同僚,這不但會破壞朝廷和睦,置朝廷法度於不顧,也會影響到百姓對於司法的信任。如今民間就有不少百姓認為,王學士是暗中用權力迫使開封府受理一些毫無根據的爭訟。」

  「一派胡言。」

  王安石立刻反駁道:「開封府若覺無理,可以駁回。若你們覺得我以大欺小,那趙相公總不會是畏懼我,而選擇受理此案吧。」

  文彥博道:「但你的這番做法確實是會傷害朝廷法度,今後官員之間若有爭議,就都跑去開封府告狀,這又成何體統。也會讓百姓認為朝廷內部並不和睦。」

  富弼都點頭道:「老臣也以為,這確實有些不合規矩,雖說法律未有禁止這一點,如果穿著官服去爭訟,這對於各方而言,都是不公平的。到底是代表朝廷,還是個人,這誰又說得清楚呢?」

  趙頊稍稍點頭,但沒有做聲,他還是支持王安石的,只不過富弼都站出來,那他也得好好考慮一下。

  這時,齊恢突然站出來道:「臣以為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,乃是因為爭訟已經興起,但是司法改革還未完成。如果檢控院成立,許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,因為檢控院就是代表著朝廷,朝廷可以通過檢控院介入其中。」

  趙頊點點頭,又向司馬光問道:「卿準備得如何?」

  司馬光回答道:「回稟陛下,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,只是目前朝中還是缺乏檢控方面的人才。」

  劉述立刻道:「臣推薦范司諫擔任檢控院院長,范司諫能力已經有目共睹。」

  范純仁也在場,心中暗喜,他其實早就瞄上這個職位。

  趙頊點點頭,又向司馬光問道:「卿以為如何?」

  司馬光道:「范司諫的能力,是毋庸置疑的,但是經驗可能還有所欠缺,正好臣在推行一種法律援助的制度,臣建議先讓范司諫去民間為百姓提供律法援助,同時累積自己的經驗。」

  此話一出,文彥博和富弼非常詫異地對視一眼。

  趙頊又看向范純仁,「范司諫可否願意?」

  范純仁也有些懵,他是想當檢控院長,結果讓他跑去當法律援助,這……差得太遠了吧。可話都說到這份上,他若不肯去,這個檢控院長肯定不會讓他當,也只能拱手領命。

  趙頊道:「那就這麼定了。」

  出得大殿,司馬光面無表情,道:「還差一個。」

  身旁的王安石呵呵道:「你放心,那小子也跑不了的。」

  說罷,就揮著大袖離開了。

  ……

  正版書鋪。

  「三郎來了!」

  「三郎好。」

  印刷作坊的工匠們,見到張斐來了,紛紛向他打招呼。

  張斐呵呵笑道:「各位師傅都挺精神的呀!」

  大伙都是樂呵呵直笑。

  休息了好些日子他們,當然是個個精神充沛。

  張斐又道:「好好幹,爭取兩年之內,咱們都買上房子。」

  大家一聽這話,頓時激動地渾身都在哆嗦。

  兩年內買房。

  真的假的?

  侯東來都激動道:「三郎,咱能賺這麼多錢嗎?」

  張斐道:「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,雖然我輸了官司,但是如今我們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印刷小報,就以咱們之前發展的勢頭,兩年買房,也不是白日做夢。」

  侯東來點點頭,心裡也在盤算著,之前最高峰時期,都能達到二十倍的利潤,要是往死裡幹的話,還真是不敢想像啊!

  張斐又問道:「我讓你找得作坊找得怎麼樣?」

  「……」

  侯東來當即石化了。

  張斐道:「要不你還是去排版吧。」

  侯東來忙道:「哎呦!我有去找的,只不過又發生這裡,故此就給耽擱了。我馬上就去聯繫陳家,用不了多久,真的用不了多久,三郎再給我一個機會。」

  「行,就再給你一次機會。」

  「是是是。」

  將工作安排完後,張斐便回家去了。

  剛回到家,高文茵和許芷倩便迎了過來。

  高文茵是一臉焦慮道:「三郎,方才開封府派人來,下了一道服役通告,讓你去服役。」

  「服役?」

  張斐一愣,「服什麼役?」

  許芷倩走上前來,笑吟吟道:「當然是衙前役呀!你去年不是已經拿到京城的戶籍嘛,今年當然就要履行服役職責,以你的財富,不能讓你去服苦役的。」

  「衙前役?」

  張斐當即面色一驚,「那…那怎麼辦?」

  高文茵見張斐這般神色,頓時急得都快哭出來了。

  她已經是聞役色變。

  這可能就是一去不回啊。

  許芷倩笑道:「你別擔心,這衙前役是可以花錢解決的,亦或者僱人去替你服役。」

  「對對對,我想起來了,這是可以花錢解決的,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了。」

  張斐是大鬆一口氣,又問道:「這該如何操作?」

  許芷倩稍一沉吟,道:「你讓范員外幫你去開封府跑一趟吧,他比較擅長處理這種事。」

  張斐點點頭:「行,待會我就讓李四去跟范員外說一聲。」

  高文茵始終憂心忡忡,「這…這麼做真的行嗎?」

  許芷倩苦笑道:「高姐姐,你就放心吧。你看馬員外、陳員外、樊員外,他們的兒子可有服過役,他們可都需要服役,但他們都是花錢解決的,開封府派人來,只是慣例,不會出什麼問題的。」

  張斐點頭道:「夫人放心,我岳父大人好歹是判大理寺事,怎麼可能讓我去服役。」

  許芷倩當即瞪他一眼,「這話可別亂說。」

  張斐嘿嘿笑道:「省得,省得,我也就是跟你們說說。」

  高文茵見罷,這才稍稍放下心來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br><br><br><br><br><div><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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